苏锦沅听着这番话,眼泪猝不及防地就盈了眼:“祖母…”
“还知道叫我一声祖母呢?”
“那外头的事情,萧家的将来,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来扛了,他谢云宴是个死的?萧云鑫没长脊梁?还是我这个老太太死了做不了主了?!”
萧老夫人心里也是带着气,说话尤其的重,
“你是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嫁入萧家的,还是不知道我曾经也不过是个土匪。”
“我要是真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在意旁人目光,早在三十年前我就该一头碰死在萧家梁阶之下了!”
苏锦沅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听着老太太的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老夫人也不安慰她,就让她哭着,屋中隐约的哭声让得外间几人都是心中焦灼,谢云宴更是捏紧了拳心才让得自己忍着没曾起身。
等那眼泪掉干净了,哭声渐歇之时。
萧老夫人才轻揽着她,让她将头靠在自己膝上,轻拍着着她的后背:
“你和云熙这场婚事,本就是萧家报恩之举,他父亲欠你父亲一条命,将你定下也是全了这份情谊,却没想到萧家后来会遇到那些事情。”
“云熙走了,他母亲心中悲痛,所以才会格外苛求活着的人。”
她声音慈和,手指轻抚着苏锦沅的头发,
“你与阿宴的事情于理不合,若云熙还活着,他敢觊觎你半分,我定会打断他的骨头扒了他的皮,也绝不会饶了你,可他已经走了。”
“你和云熙本就未曾拜堂成亲,未行夫妻之礼,他既给了你退婚书,连这婚约也是作废的,你与阿宴一起也算不得什么罔顾伦常的事。”
萧老夫人手中停了下,让苏锦沅起身看着她:“我只问你,你和阿宴的事,你可有勉强?”
苏锦沅眼睛通红,摇摇头:
“最初时是害怕的,我怕毁了他,怕毁了我自己,更怕毁了萧家,我想要拒绝过,可是……当他哭着跟我说,让我别不要他的时候,我是动心了的。”
哪怕迷迷糊糊之中,哪怕当时意识都不清楚,可那般要强的人哭的如同被遗弃的小兽,眼泪炙痛了她的心。
“祖母,他没勉强我,是我自己没守住我自己的心。”
她沙哑着声音,
“我如果没有动过心,我有千万种办法能让他绝了这心思,哪怕两败俱伤也不再让他纠缠,所以不是他的错,是我纵容了他。”
萧老夫人摸摸她脸上的眼泪,轻叹了声:“你呀,就是活得太过清楚,清楚着的人最累。”
她拍了拍苏锦沅,
“别哭了,既然喜欢,那就别轻易说走,至于别的事情,有祖母呢,还有阿宴那个浑小子。”
“他要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还要让你来承受狂风暴雨,那他也活该娶不上媳妇。”
苏锦沅猛地抬头,神情惊愕:“祖母。”
萧老夫人拍拍她肩膀,如同当初她噩梦初醒浑浑噩噩时,哄着她一样:“别怕,祖母在呢。”
苏锦沅眼泪瞬间又冒了出来,哽咽:“祖母,对不起……”
……
萧大夫人回了院中之后,就砸了房中的东西,她又气又怒地将自己关在房中,谁来都不肯搭理。
萧云鑫过来时,院里的婆子丫环站了一堆,青染站在门前神情惶惶,里头还能听到萧大夫人传出来的哭声。
“四公子。”
见萧云鑫时,所有人都是连忙行礼。
“母亲呢?”
“在里面呢,回来就将人都撵了出来,一个不准进去。”
萧云鑫轻叹了声:“你们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母亲。”
他让院里的下人退下去后,这才推开房门进去,还没走进迎面一个烧花青瓷碗盏就砸了过来,他侧身一避,那东西就碎了一地。
“滚出去,我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
萧大夫人边哭边骂。
萧云鑫避开地上狼藉,上前说道:“母亲这是要连我也一起赶出去吗?”
萧大夫人这才看清楚来人,眼泪瞬间更加汹涌,拿着帕子捂着眼哭声道:
“你还来干什么?这满屋子上上下下的人,都向着她苏锦沅,却没半个记得你大哥的委屈,刚才在锦堂院也不见你替你大哥说半句话,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萧云鑫被骂得满脸无奈,上前蹲坐在萧大夫人身前:“母亲这么骂我就冤枉了,我也气啊,还恨不得揍死小六那混蛋。”
“可刚才您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让我干什么?总不能抓着他们两个乱棍打死?”
他拿着帕子替萧大夫人擦着眼泪,“母亲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大哥要是看到你哭成这样,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萧大夫人闻言却哭得更厉害。
“熙儿……我的熙儿……”
“他最是孝顺,温润正直,是最最出众不过的孩子,他在时,京中多少人家惦记着他的婚事,你爹却非要替他许了苏氏,我就算再有不满也从未怠慢过苏锦沅,生生让熙儿等着她及笄,等着与她成婚。”
“大婚当日她跟人跑了,为着你大哥走时的叮嘱我忍了,如今她居然又跟谢云宴……她让你大哥死了都不安生,让他被人耻笑,让人笑话他有个水性杨花勾引小叔的妻子……”
“你让我怎么去忍?!”
萧云鑫听着萧大夫人满是愤恨的哭骂声,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母亲当真觉得苏锦沅那么不好吗?还是真觉得她有那般不堪?”
萧大夫人哭声一顿,却狠狠骂道:“难道不是?”
萧云鑫见她嘴硬,直接戳穿:“母亲要真这么想,真那么恨她,宴席之上何必给她留了颜面,以您的性子,真要闹起来可不会去顾当时还有没有旁人在场。”
“你气恼至极时打了阿宴,却从头到尾都没碰她一根指头,母亲心中愤恨,却依旧知道,她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下贱不堪的人,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真要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根本不会闹成现在的样子。”
萧大夫人仿佛被他说中了心思,怒视着萧云鑫。
“你是来替她说话的?”
“我哪有?”
萧云鑫柔声道,“我只不过是知道,阿娘向来嘴硬心软,是心肠再为柔软不过的人,您是记得苏锦沅为萧家做过的一切,也记得她当初生死之际从未放手过萧家的恩情的。”
“你心中记得她的好,才会这么气,可再气时也没想要毁了她。”
“我没有!”
萧大夫人强声道,“我只是怕她连累了萧家,我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萧云鑫也不跟她辩解,只说道:“阿娘知道吗,阿宴这半年时间为何那般忙碌,明明权势在手,却早出晚归每一次都数日不见人影?”
“他不惜以强横之姿处理朝中之事,杀伐果断震慑诸人,替萧家铺好所有后路,就是因为他早生了离开之意,打算回归谢家本姓,开门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