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宴收到京城送来的东西时,人已经到了雍州腹地,陇西郡内的河阳县。
比起这一路上所见,陇西郡内灾情更为严重,而河阳县身为当初地动的源头,入眼所及都是干裂的土地,还有那死后来不及掩埋的枯骨。
河阳县令魏春华倒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干旱初始时就已经派人送了折子入京,后来粮价疯涨有人饿死之时,他也是唯一一个开仓放粮的。
只可惜一人之力难以回天,触犯了其他几州郡府的利益,被人鼓动着灾民砸了府衙,妻子死了,儿子也被吓得疯疯傻傻,就连他自己也是被砸断了一只手。
谢云宴见到魏春华时,他双鬓微白,眸子枯槁无神。
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像极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得知谢云宴是奉旨赈灾,想要找他帮忙调济周边灾情时,魏春华一口回绝:“谢大人找错地方了,郡守大人已经派了其他人来接管河阳,下官也做不得主。”
“谢大人要是想找人,直接去府衙吧。”
他说完就直接单手推着门想要关上,却被谢云宴抬脚抵在了门前。
谢云宴看着他:“魏大人可曾上书朝中卸掉河阳县令官职?”
魏春华面无表情。
“陛下可有明旨,让他人接管河阳县?”
谢云宴沉声说道,
“你的县令乃是朝廷委派,熊锐元不过是陇西郡守,他何来资格越俎代庖,重新委任河阳县令?本官奉陛下旨意赈灾,要找的自然是上了吏部官折之人。”
魏春华静静听着他说完之后,满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陛下旨意?呵!”
一声冷笑,他讥讽至极,
“要是一个月前,有人来与我说这种话,我豁出命去也会尽我该尽之责,可如今……”
魏春华将自己右手露了出来,半截手掌都没了,胳膊上更留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他眼里满是冷漠,
“我手已废,心灰意冷,河阳县的事情郡守大人自有安排,朝廷的事也跟我无关,谢大人还是去找旁人替你效命吧。”
他说完之后,直接用力一抵,“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院门。
谢云宴却没离开,只后退了半步站定之后,朝着院中扬声道:“魏大人的手废了,心也废了吗?”
门后朝里走的人脚下一顿,就听到外面传来谢云宴声音,
“昭和七年,魏大人以不到十八之龄连中三元,本该是状元之才,却因救人得罪京中权贵之子,被人弹压寻衅,以伤人罪名剥夺应试资格。”
“昭和十三年,魏大人沉寂六年再考,试卷遭人调换,却独闯京衙搜集黄卷,一状告到天子面前。”
“独受杖责三十而不退,生生将主考之人撕扯下来,以一己之力揭穿当年大考徇私舞弊一案,于众多天子骄子之中一举夺得魁首。”
“魏大人入翰林院三年不得寸进,另辟蹊径自请外调,来河阳县后,率民垦荒,修建堤坝,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税收丰盈,人人都道青天。”
“我离京之前薄相曾与我说过,西北官员上下勾结,于赈灾之上必定存有私心,若有一人能一心为民,那必定是魏大人你。”
“可如今一见,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