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君凝买了二两酒,三样菜。
天牢阴冷潮湿,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
君道远半辈子锦衣玉食,在君凝的记忆中,从未住过这样的不堪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如今习不习惯。
“王妃,咱们这边走,您小心脚下。”
狱卒对君凝十分恭敬,一步三回头的提醒着君凝,看那样子倒是一点儿没将她当做是罪臣之女。
一路前行来到牢房最深处,君凝向前望去。
铁栏后,君道远一身白色囚服,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牢房内唯一的小桌前。
君道远向来最重形象,人前始终端着仪态,这才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他的背已然整个佝偻起来,整个人仿佛被吸走了精气神,瘦了一大圈。
“王妃,小的就送您到这儿了,若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喊我。”
“有劳。”
“王妃客气了。”
听到声音,君道远直愣愣的转头,脸上的泪渍半干未干,在面颊留下两道长长的印痕。
君凝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拎着一壶酒,在君道远的注目下坐到了他对面。
小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油渍土腥,光是看着便叫人直皱眉头,心中犯恶心。
君凝打开食盒,先后拿出了两个白瓷酒杯,而后又亲自将几盘菜一一搁在了君道远面前。
“君凝,你恨透了我这个父亲了吧。”
君凝倒酒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斟满了杯中酒,撂下白瓷酒壶,将那杯酒推到君道远面前。
“父亲觉得我不该恨吗?”
君道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辛辣的酒淌进喉咙,在胃里带起一阵的滚烫,君道远抿起下嘴唇,咂了咂嘴吧,额间的抬头纹更深了。
“我养你到十几岁,到底也没苛待过你,在与你母亲大婚前,我早就与娄姨娘相识,若不是你母亲嫁入伯府,娄氏又怎么可能做了那么多年的外室。”
“君凝,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母亲,若不是她,我与娄姨娘也不会那样坎坷。”
“谁让你偏偏是陶氏的孩子,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放下此前种种,去对你好?”
事到如今,平康伯还不忘为自己开脱。
君凝心中早就不对他抱有一丝的幻想,如今坐在这里听他颠倒黑白,心中竟也没有一丝的波澜。
若说唯一的不忿,便是为母亲愤愤不平。
“父亲忘了,当年没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迫你娶我娘,娘是喜欢你,可在知道你无意于她之后,本不愿让你为难,更未曾拿着身份去压你。”
“倒是父亲,亲自压着聘礼去将军府下聘,求娶母亲,你存的什么心思,当真以为女儿不知道吗?”
当年的陶氏,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样样都艳绝京城,京中子弟趋之若鹜,君道远虚荣心作祟,享受着娄氏温香软语的伺候,又伪装成谦谦君子,骗得陶氏的喜欢,享受着同龄男子的艳羡嫉妒。
当年陶老将军大战凯旋,陶家大公子戍边,陶家可谓满门忠勇,在京中炙手可热,君道远做了平康伯,初入官场,若想站稳脚跟,势必要有更大的势力帮扶。
陶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君凝一字一句道出了当时的真相,她每说一句,君道远脸上就臊红上一分,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的铁青色。
“君凝,我是你父亲,天下人都可以说我,唯独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