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笑脸地编着狗血剧情, 编完后,季司音直勾勾盯着她。
“你对那个女的,真的一点儿好奇都没有吗?”
阮雾嘴角扬起的笑,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
她说:“好奇, 有用吗?”
陈疆册说出口的, 永远是他想说的部分。
阮雾知道, 假使她刨根究底地追问, 陈疆册必定和盘托出。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喜欢伸手和人讨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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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那天的女人,阮雾在陈疆册面前,始终表现得无动于衷。
得知她身份,实属偶然。
那天是八月中旬, 迟径庭邀请阮雾去他的酒吧坐坐。
他们互有微信, 发来的内容很有意思。
他说:【嫂子, 陈疆册这一天天地就知道陪你了, 我们哥几个都有好一阵没见到他了, 你看你明晚有时间吗?带陈疆册出来玩玩, 放心,知道你闻不得烟味, 我们都不抽烟。】
看似主体是她,实则话题围绕的主人公,是陈疆册。
阮雾不是小心眼的人, 会计较这个。
更何况他的朋友已然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隔天晚上,阮雾便和陈疆册来到迟径庭的酒吧。
她原以为包厢里会有扑鼻的香水味混淆着酒精味, 出乎意料的, 充盈在鼻间的是浅淡的柑橘雪松香。
她也以为包厢里会乌泱泱坐着一堆人,未料想,里面包括迟径庭在内, 统共坐着四个人。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她一声“嫂子”,转头朝向陈疆册的时候,没什么好气地骂他:“哥几个的面子如今你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以后约你出来,都得先约嫂子?”
陈疆册坐在她身畔,手放在她身后的沙发软背处,这姿势是在无声的宣告主权。
他笑时如春风过境:“要开学了,她可是要好好学习的,你们少带坏她。”
“嫂子还是学生?”迟径庭微怔。
“南大研究生,开学研三了,”陈疆册替阮雾回答,他漫不经意地翘翘唇角,“她一开学,我都见不着她。你们还想约她?滚一边儿去。”
众人闻言,嬉笑了几声,说着,那我们去她宿舍楼下堵她去,某人当初不也是这么追的嫂子吗?
——当初他是如何追的她,他这群发小们好像都清楚。
阮雾难以置信地望向陈疆册,他正看着她,在沸沸扬扬的音乐声里,笑得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几分的沉溺其中。
而她望着他的眼,眼前蓦地滋生出晦暗。
模糊中,她仿佛看见爱意从他眼里缓缓淌过,流水淌过的地方,都是他爱她的痕迹。
那时的阮雾,总能从生活的边角料里,捡到陈疆册爱她的证据。
陈疆册的朋友们,心甘情愿地沦为笑柄,被他们嘲讽说“千里追妻”,他也只是把阮雾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浅浅地笑。
不反驳。
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妻子。
他们五个人有说有笑,阮雾处于话题中心,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包厢内的音乐一直在响,他们没人唱歌,插科打诨几句后,聊起了正事儿。
“周家老二回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把他大哥给烧了。那位周副总墙倒众人推,我听说他手头的项目全停了,先前的项目也出了问题,需要不少钱补窟窿。”
“我听说周副总先前找你们行贷款,你批了吗?”
闻言,陈疆册嗤笑了声,眼皮半敛,神情里几分不屑。
迟径庭咧嘴哼笑:“能批吗?那位周副总也不知怎么想的,陈疆册不接他电话,他另辟蹊径,找起他家老头身边那位来了。”
“我还听说她找到了你现在住的地方,结果被阮雾给拦在小区外了。嫂子挺勇啊。”
“你家老头真要和她结婚?按年龄,她都能当你姐,以后要是结婚了,你可得叫她一声妈了。”
说话这人名叫叶献,和旁羡同音不同字,开起玩笑来却和旁羡很像,话不过脑。
迟径庭眸色沉沉,瞪了叶献一眼。
叶献悻悻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阮雾在,他挠挠头,企图缓和气氛:“……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没有外人,但这话题我不太喜欢。”陈疆册是真的不太喜欢在阮雾面前聊这些龌龊事儿,小家伙被家里保护得很好,还是个学生,职场家族里的肮脏事儿,说出来会脏了她的耳朵。
阮雾心里头五味杂成的,但她终究还是做不到轻拿轻放,对他的“没有外人”,很是受用。
架不住这几个人的软磨硬泡,陈疆册三言两语结束这个话题:“我爷爷都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你说他怎么结婚?结婚的话,就得赶出家门,”他凉声一笑,“都快六十了,为了个女人和家里决裂,丢不丢人。而且他要是真离开陈家,那个女的还会跟着他吗?”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男欢女爱是常事,大部分都是怀揣着心知肚明的心思接近对方。
如同旁羡所说,我不需要她图我的爱,她只要图我的钱就行。
爱情游戏里,他们更享受游戏的过程,而非相爱的进展。
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不纯粹,也是个贪钱逐利的庸俗女人。
阮雾是俗,但她是个俗到极致,想要好好爱一场的普通女人,她和整日被叫恋爱脑的季司音,并没什么差别。
认识到这一点,阮雾胸肺里沉着郁气,她有些无法直视包厢里的每个人。
她找了个理由,说去上厕所。
待她离开包厢后,陈疆册的脸色冷了下来:“以后当着阮雾的面,嘴巴给我闭严实点。”
“闭严实点是什么意思?”
“她和你们之前见过的那种女人不一样,”陈疆册沉默了会儿,说,“她不图我的钱。”
不图钱,那图什么?
图他,图他的好,图他的爱。
众人霎时静了下来。
液晶屏里的音乐放至最后一首,无人点歌,陷入安静中。
是人都有野心有欲望,贪图名利是人之本性。
但爱不一样,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有爱人的能力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渴望爱的。
爱情在他们的认知里不是奢侈品,而是天方夜谭。
你说爱我,假如我一贫如洗,你还爱我吗?
对他们而言,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门当户对的才会被众人吹捧为真爱。地位不对等,那就是错误的爱情,他们需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他们可以随意妄为,可以肆意挥霍人生,但是结婚必须得经过家族的允许。
静默中,迟径庭问出发人省醒的一个问题来:“你该不会,想和她结婚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陈疆册说:“不会。”
说不会这两个字很简单,可是喉管里像是长了密密麻麻的刺,反噬着他。
包厢里,几人神色自若地喝着酒。
猝不及防,有人推开包厢门,一脸为难又满是歉意地说:“……老板,您朋友被人泼了一杯酒。”
迟径庭心不在焉地问:“哪个朋友?”
“是,陈先生带来的那位朋友。”
陈疆册往嘴里送酒的动作一顿,起身往外走。
“她人在哪儿?”
“我带您过去。”
几十个包厢,幽暗的走道弯弯绕绕,阮雾出事的地方靠近洗手间。
场面很混乱,几位工作人员拉着喝醉酒撒酒疯的男人。洗手间的洗手盆是男女公用,中间一面镂空墙,隔断两个洗手间,阮雾身边站了两个工作人员,紧张兮兮地拿着毛巾,要帮忙给她擦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