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日落月升,这座本就寂静的古城此刻更是静的吓人,多起凶案白日就少有人行何况入夜,只有道道风声更衬得这夜晚森寒。
白天查探了几处案发现场没有丝毫收获的修锦衣此刻正拎着一壶酒卧在一间民居之上,看着民居外正在对月攀谈的几人。
他到如今也没想到凶手可能是谁,但这并不耽误他破案,没有线索也可以引蛇出洞,凶手连杀二十一人,可见其功夫修炼到关键时刻,绝不可能停止杀人,因此他布了这个粗糙的局。
但他却并不担心对方不上钩,因为上一个死者在十几个时辰之前,对方此刻必然血气翻涌必须要饮血,甚至可能已经因此丧失理智,而对于一个即将没有理智的人,什么局都够用。
来了,修锦衣迷离的双眼猛地一亮,身形翻转腰间铁链宛若两条游龙一般飞向黑暗之中。
铛的一声传来,那是铁链撞击墙壁的声音,他这蓄势已久的一击竟然空了。
嘿,一声怪笑在他耳边响起,一双手掌随后便按在了他的背上。
轰,猩红色真气四溢,可那一袭锦衣却宛若一只灵活的鹞鹰,在空中接连翻转几下便稳稳落地。
咔嚓,铁链倒卷合拢锁住了来者四肢。
修锦衣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揉着脖子冷声开口道:还真是小瞧你,我精心准备的诱饵你都看不上,反而准备对我这个执杆者下手。
嘿嘿嘿,黑影再次怪笑两声,一个沙哑苍老的男子声音随之传来,
你毕竟是个武者,比那些常人要强得多。
咔咔声忽然响起,随后砰的一声那两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铁链竟被黑影崩断,下一刻他竟直冲向修锦衣。
真他妈当老子是猎物了啊!修锦衣不满的骂了一句,抬手五指成爪赤红色真气覆盖五指直接按向袭来的黑影。
可以往百试百灵的擒拿手法却扑了个空,只是入手了一件黑衣。
对方身法诡异的来到他身侧,抬手猩红色真气遍布掌心直击他的后颈。
来者身法诡异,可他修锦衣也是靠着身法出名的,怎么可能在这方面落在下风,足尖一点便轻易拉开距离,转身一掌迎向来者,二者手掌相交修锦衣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对方内息并非是寒霜决的极寒之力,而是一种诡异的阴寒,仿佛无孔不入将要侵入自己手臂,随即便立刻身形前探,同时变掌成爪扣住对方手腕。
刚准备发力先断男子一手,可男子的手却宛若泥鳅一般轻轻一抖便从他指间溜走,随后快速退开,佝偻的身躯靠着墙壁,失去黑衣遮挡露出一双赤红色的双瞳紧盯着修锦衣。
嘿嘿,锦修罗也不过如此。
哼,修锦衣冷笑一声,随后伸手冲男子勾了勾手指。
男子再次冲向修锦衣,可这次修锦衣却没准备和他再拼拳脚,一点银芒闪烁随后便是猩红鲜血泼洒,他比来时更快的退回到墙边,二者之间留下一道血痕。
修锦衣指间一柄一尺长短通体银白的判官笔在月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嘿嘿,真厉害,我没有兵刃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惜,老子的事情办完了,就不陪你玩了,男子说罢直接轻身而起跃上房顶。
修锦衣猛地色变余光回望,刚刚月下攀谈的几人早已消失不见,
别想跑!修锦衣怒喝一声身形一动直追男子。
虽然男子身法诡异,但修锦衣速度更快,顷刻间便靠近男子,抬手一抖判官笔前端如花蕊盛放,数枚银针簇拥激射而出宛若银白色的流霞,这几枚银针看着不起眼,但却是追魂笔法的暗藏杀招“阎罗索命”,男子背对激射银针无法躲避只能尽力逃遁。
可就在银针即将刺穿男子身体之时,一道白影闪过将银针一扫而空,修锦衣猛地止住身形翻身落地,一缕青丝缓缓飘落,若非他及时停下落地的就不是青丝而是他的头颅了。
修锦衣抬头望向拦路之人,只见来者一身素白色衣衫不染纤尘,身形消瘦,肌肤胜雪,五官俊逸,脸上一抹病态,姿容竟尤胜那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可他掌中两柄短刃带着令人心寒的寒光却破坏了美感。
你是何人?修锦衣紧盯着男子问道。
男子却并不答话掌中双刀一紧直扑修锦衣,双刀极快的上下翻飞,映衬月光竟宛若仙子起舞,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可面对双刀的修锦衣却无暇欣赏,双手各执一柄判官笔,追魂笔法施展至极却也只能勉强抵挡,对方招式、内力皆在自己之上,如今只能想办法靠着仅剩一击的阎罗索命翻盘,想到这不禁暗骂自己大意,竟失了铁链,若是铁链在手轻易地便能创造出机会击败对手。
可战局却容不得他多想,一柄短刃破开判官笔便直奔他胸前而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运转轻功向后飘去。
白衣男子紧追而来,刀尖只差寸许便要将修锦衣开膛破肚,这般危机时刻却丝毫不容他思考对策,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他身后,两点寒芒随之乍现,两柄短枪平平探出,正对着他的背心和后腰。
前后杀机将他彻底逼入绝地顷刻间便要命丧当场。
可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从修锦衣身侧翻出,一杆长枪宛若蛟龙扫开短枪,一只黑色长靴踢向白衣男子手腕,仅用一次出手便化解了两侧杀机,可见来者不凡,他翻过修锦衣头顶,稳稳落在修锦衣身侧。
来者是一个黑衣男子,生的剑眉英目,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绑成一根直到小腿的长辫,配上身侧那一杆八尺长枪,油然而生一股英雄气。
可修锦衣却没看男子而是紧盯着他手中的长枪,枪长八尺,整个大枪宛若一只黑龙,龙尾为枪尾,龙身环绕其内中空构成枪身,龙头做吞口吞吐出近两尺长的靛青色枪尖。
天枪?龙苍,修锦衣道出长枪之名,随后看向男子问道:枪神裴凛是你何人?
男子拱手向修锦衣行礼道:正是家父,晚辈裴南协见过锦修罗前辈。
修锦衣被他这一声前辈称呼的有些脸红,以年纪算二者应是同辈,但自己出道较早,这声前辈也当得起,不过刚被他相救,再被称一声前辈,多少也让人有些羞愧。
二位,你们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
黑衣男子手持两柄短枪指着两人开口说道。
裴南协擎枪上前一步说道:前辈专心对付另一人,这个交给我了。
修锦衣还未回答,黑衣男子却不满的开口道:你还真自信,就是不知道枪法有没有嘴那么硬了。
数声脆响传来,修锦衣又再次和白衣男子纠缠在一起,裴南协见状也不多言,双臂发力抡起长枪劈向黑衣男子。
呦呦呦,这就是正道中人啊,一言不发就偷袭我?
黑衣男子一边抬枪格挡一边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
三枪相交,裴南协虎口微痛,他立刻就察觉到对方的气力皆在自己之上,气力落在下风若想取胜就只能依靠招式。
想罢手掌猛地发力按压枪身,中空的枪身一按即弯,随后用力一抖,枪尖猛地颤抖数次点出数道寒芒。
黑衣男子见状立刻交叉双枪击出,漆黑枪气击碎寒芒,裴南协立刻大惊后退枪成守势,可追来的却不是短枪而是男子讥讽的话语。
“察觉到气力不够,就应该立刻枪成守势尽量拖延时间,仓促进攻只会败的更快,看来你爹这个枪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黑衣男子的话语宛若一柄利刃深深刺伤了裴南协的心,愤怒宛若烈焰压过了他的理智,原本已成守势的龙苍枪猛地跺地。
随着裴南协脚踏枪柄借力跃起,他周身的气息豁然一变,由之前的从容随和变得狂躁暴虐,龙苍枪被这股气息侵染,竟仿佛活了一般,舒展身躯涌向黑衣男子。
而黑衣男子见此情景竟丝毫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手中两柄短枪枪尾相接,随后手臂发力,身随枪动,真气灌注下形成一方漆黑的光轮。
两者接触光轮轻易将黑龙撕裂,龙苍枪被击飞老远落在地上,咔嚓一声两柄短枪分开,黑衣男子已在裴南协身前,双枪暗含内力在他惊恐的表情下直指他的胸腹。
就在裴南协即将身死之时,一道银光乍现将黑衣男子逼退,原来修锦衣在感受到裴南协气息之时便预料到了他的败局,关节时刻无奈激发最后一道“阎罗索命”救援裴南协。
可白衣男子又岂是等闲,修锦衣激发“阎罗索命”用去一根判官笔的瞬间露出破绽,银白色短刃立刻便乘虚而入贯穿他的胸口,危急时刻修锦衣全力运转身法才勉强保住性命,拖着裴南协和二者拉开身位。
鲜血从伤口涌出见锦衣染红,裴南协看着此景不禁面露愧色,若非是自己意气用事,修锦衣绝不会伤重至此,而自己只要尽力拖延未必没有机会取胜,可此刻自己失了兵刃,修锦衣重伤,已然必败。
黑衣男子手捂小腹指间渗出鲜血,随后一脸不满之色望向白衣男子埋怨道,
你这个混蛋还真不管我啊!要不是老子躲避及时可能就被干掉了。
白衣男子却懒得连看他一眼,手中短刃一抖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在修锦衣二人身后,两柄短刃同时刺出直指二人后心。
修锦衣率先察觉可胸口处的剧痛令他没办法有所动作,裴南协满了一瞬,但仅仅是这一瞬察觉之时刃尖已经抵在背部即将破体而入。
可短刃仅仅只是刺破了皮肤未能再进分毫,一双大手按在了白衣男子双肩,白衣男子身形猛地向下,可下一刻却是腹部传来剧痛,整个宛若炮弹一般轰入了一间民居。
一位身穿青衣中年男子站在修锦衣二人身后,他的面容和裴南协有着七成相似,颌下续着胡须,一双眉毛竟是奇异的白色。
中年男子击退白衣男子后抬手一抖,远处的龙苍枪竟自然飞入他的手中,随后脚踏屋脊纵身而起,看着裴南协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开口道,
这一枪龙影最忌讳心有杂念,一旦出手必须一往无前,
说罢龙苍枪便向着黑衣男子击出,这一枪没有以枪化龙,没有狂躁暴虐的气势,可在黑衣男子眼中,这一枪势不可挡,自己面对这一枪就像是面对战车碾压的虫豸,必然在车轮下化为飞灰。
啪的一声传来,一只带着黑布手套的手掌稳稳的握住了龙苍枪,靛青色枪尖距离黑衣男子面门只有寸许,但却被一位看不清面容身材矮小的血衣人拦下。
还给你,沙哑的声音从血衣下传出,随后他翻手将龙苍枪掷向裴凛,但龙苍枪却停在裴凛面前,随后宛若听话的孩子一般回到裴凛掌中。
而血衣人也趁着这个机会冲入坍塌的民居携带着白衣男子轻身而去。
裴凛面色难看的望着离去的三人,天下间能破他这一枪的人不多,更何况是这般空手拦下龙影,这血衣人绝不是无名之辈,可却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人都对不上号。
黑影快速的向着城外的落脚点逃遁,他并不担心身后的战局,修锦衣即便有兵刃在手也就是略强于自己,而黑白二人皆在自己之上,而以一敌二的修锦衣此刻应该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一道璀璨的金芒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尊通体金芒闪烁的八臂金刚虚影,迎面而来的慈悲佛手仿佛没有杀意,可金刚怒目却令他心中生出阵阵寒意。
黑影双臂猩红色真气涌动硬抗佛手,可下一刻宛若山河倾泻的恐怖巨力瞬间弥漫全身,他只来的及发出一声痛呼便被佛手压制在地难以动弹。
圣玄缓缓而来手腕一抖,灿金色佛手猛地一阵,澎湃的真气撕裂一身黑衣露出其中的本貌,那是一个男子,容貌阴鸷凶狠,双臂和身体部分皮肤仿佛被鲜血侵染许久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头发宛若枯草脱落大半,脸上和胸腹部依稀可见肿胀变形,虽然还能看出三分人样,但在月光之下却宛若一只怪物。
果然是赤血魔功,但他这境界也太低了,圣玄打量着男子自语道。
赤血魔功修炼神速,能在极短时间培养大量高手,可却有两个缺点,一者不仅修炼时需要大量鲜血,就连功法大成后也需要每日饮血,否则功力便会飞速倒退,二者随着功法精进全身肌肤都会渐渐变成暗红色,头发全部脱落,身体骨骼变形,待到魔功大成就成了一个嗜血的怪物几乎没有半分人形。
面前这人明显是刚入门不久,绝对消耗不了上百人的鲜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圣玄忽然面色一变,一种可怕的猜测浮现,以面前这人的境界,上百人的鲜血足以催生出十余个,也就是说有人打算用这古城的民众豢养大量嗜血的怪物,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只需数月,这十余人魔功大成,古城顷刻间便要化成一片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