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郎这次选择白天时去石兰寺,并且带上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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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郞站在山脚,被山脚下这人挤人的一幕震住。
上次他过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这山脚下没什么人,从来没想到,原来石兰寺的白天竟然会是这般模样,这到底来了多少人啊?难不成人人都是来拜菩萨的?
先前他还敢心下怨怼,觉得玄济大师道破他爹的**,让他跟着抬不起头,现在不敢这么想。
见丈夫四下张望,战战兢兢的模样,王李氏不禁有些奇怪,“你在找甚?”
王大郞暗暗吞了吞口水,小声地说:“那个……蛇大仙在不在?”
他永远记得,那月光如水的晚上,一条大蛇盘踞在半山腰,那身白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蛇首蛇身狰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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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香客耳朵尖,笑着上前拍他肩膀,“今儿天气热,蛇大仙不耐烦,想看蛇大仙得看运气。”
他的话里颇为遗憾,那么大的白蛇,他也想看看长什么样。
王大郞猛地摇头,不不不,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运气,今天大蛇不在,真是太好了!
王大郞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打量四周的香客。
山脚下的人群,衣着华丽的不在少数,其中一些他认得,都是梧桐县大户人家的下人,他就算卖一百年豆腐,都不可能见到的豪门贵族。
此刻,山脚仿佛成为集市,无数人拥挤在这里。
好些大户人家已圈起帷幕,主人在帐里吃点心喝茶等候,家世稍差点的由下人撑起伞,坐在伞下嗑着瓜子。
有脑子聪明的兰花村的村民,在周围摆起茶水点心摊子,卖起瓜子果子,甚至还有人卖自己雕刻的发簪,将这清净的佛家之地变成闹市。
王大郞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寺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集呢。
他抬头看向山道,空荡荡的,这些人不是来求神拜佛的吗?怎地都挤在山脚这边?
此时,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从树冠飞下来,在他头上盘桓,拍打着翅膀。
“排队!排队!你是一百三十号!”
王大郎一脸懵逼,下意识地听从鹦鹉的叫唤,反应过来,人仍是继续懵。
王李氏这次还带了两个大闺女一起来,大的十一岁,排二的九岁。
两个小姑娘好奇地看向花色斑斓的鹦鹉,稀奇地喊道:“哎呀,这鸟儿竟然会说话哩!”
人群中有人认出王大郞,不禁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王大郞难堪得低下头,却不打算退缩,这么多豪门贵族来找玄济大师,他肯定有真本事。
“相公,我问过了,咱们是一百三十号,要排队上山。”王李氏悄声道,“听说上山的香客实在太多,寺庙都挤不下,大师就让这只鹦鹉在山脚招待,叫号排队上山。”
说话间,便见一批香客从山上下来,有的愁有的苦,更多的是面色轻松。
王大郞默念自己的序号,他常年做生意,算数还是可以的,半个时辰三十香客,今天应该轮得到他。
时值正午,夏日的太阳照得人头晕,兰花村卖茶水的村民乐呵呵的拎来更多茶水。
玄济大师就是好啊,他居然不介意他们在山脚做生意,像他这种没什么手艺的,都能卖卖茶水,现在村民们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这时,又见鹦鹉飞下来,有气无力的喊:“六十号到九十号到半山亭小坐一刻!”
不识字的平民大着胆子问鹦鹉,“六十三号可以上去吗?”
鹦鹉翻着白眼,天杀的宿主,就知道压榨它!
老百姓不识数,哪知道是不是轮到自己。
鹦鹉飞到其中一个人最多的帷幕边上,嚷嚷道:“你们能派人出来帮个忙吗?小爷嗓子都要废了!”
帷幕里,长相清丽动人的少女噗嗤一笑,对旁边一名白发老妇道:“祖母,您看这鹦鹉好生有趣,真像成精了。”
那鹦鹉扫了她一眼:“漂亮的小姐姐,我没成精,我只是比较聪明!”
要是真的修炼成精变成人,狗宿主肯定会往死里压榨它,封建社会没有人权,007都是福报,它可不想成精!
少女被它夸得心花怒放,拿瓜子去喂它,聪明不聪明姑且不说,这鹦鹉有眼光是真的。
豪门贵女和主妇,管理家事是基操,安排山下百来香客完全不是问题。
有这些香客主动帮忙,鹦鹉终于得以解放。
它懒洋洋地趴在那儿,有美貌少女为它轻柔地梳毛,还不时递给它点心瓜子,再啄两口果子露,顿时觉得这任务也没那么烦躁。
系统觉得自己太惨了,狗宿主心胸狭隘,它不过嘲笑他几句,他就舍得花积分买了个鹦鹉的壳子,将它塞进去让它干活。
它现在特别怀念上个世界的三花猫壳子,它教小皇帝读书时还遗憾自己不能说话,现在它只想踹几脚当时有这种想法的自己,能当哑巴绝对是世上最舒服的事!
“小鹦鹉你怎么不说话啦?”喂它吃瓜子的少女奇怪地问。
“小爷嗓子哑了,要好好养嗓子。”系统鹦鹉叹气,“小姐姐人美心好,所求一定如愿。”
少女的脸蛋微红,不仅不逗它说话,还体贴的喂水喂瓜子,为它按摩漂亮的羽毛。
山脚下的人越来越多,一百五十名后面的香客都被鹦鹉赶走了,直言今日只招待一百五十名香客,不过他们明天来可以优先。
迟来者又是沮丧又是惊奇,但不敢造次。
这仙家之地,不仅有大白蛇,连鹦鹉都成精了,敢驱使妖精的玄济大师能耐肯定更大。
王大郞擦擦额头上的汗,让两个女儿再去买几杯茶水过来。
轮到王大郞时,正是正午最热的时候。
他与妻女到半山腰的亭子里等候,山间的风景极佳,风也凉快,他沉重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
两个闺女在不远处赏花,神情轻松,他生病数日,几个闺女担心害怕,许久没见她们的笑颜了。虽然心里盼着儿子,可闺女也是自己的孩子,如何不在意。
王李氏看着两个女儿,面色柔和,低声问:“夫君,你想过怎么办吗?”
王大郞握紧她的手,“我想过了,我爹娘造孽,我身为王家子必须偿还,如果狗剩兄弟还活着,我将卖掉铺子的钱、还有这么多年攒下的钱都给他……如果他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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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真的不在了,他也不知怎么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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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先见的是王李氏,女人在封建社会实在是太难了,他要先确定她的立场。
“奴不能和离。”妇人神色惶恐,声音却很坚定,“奴有五个女儿,若是和离,她们怎么办?奴家最小的闺女才两岁。”
江河双眼微阖,修长秀颀的手指捻过一颗又一颗佛珠,淡漠不语。
半晌,他开口道:“即使你一生无子?即使你们和离再嫁后,你会过得比现在好?”
王李氏俯首,深深地一拜,“奴后半辈子将为闺女而活!”
娘家让她改嫁好生儿子,她的心撕裂似的难受,她做不到为了儿子,将五个女儿抛下。女儿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她的骨肉,如何能为了尚不知在哪里的儿子抛弃她们?
她也是女人,从未觉得女人就应该被抛弃,不管是被父母抛弃,还是被夫婿抛弃,都不是女人应该承受的。
江河终于睁开眼睛,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是一种王李氏无法言说的好看,能触动人的心房,让人瞬间放下所有的戒备,充满了安心感。
只见他神色柔和,声音清灵平和,“施主好好养几个闺女,她们都会很孝顺,你后半生会有福气的。”
王李氏如释重负,擦去眼泪,走出去让丈夫进来。
王大郞没注意到妻子的眼泪,忐忑不安的坐在大师面前,半是希望半是绝望。
江河对他就冷漠多了,应该说是对王老头的鄙视。
“王狗剩已死,被人烹煮而亡!你父母下辈子注定为猪狗,被人烹食十辈子方能赎罪……”有灵气、有鬼魂的世界,因果报应就是让人心里爽快。
王大郞的面色刷地白了,双耳轰隆隆的作响。
他当即跪下,面带哀求,“求大师想办法救我父母!”他爹娘再恶毒,可是对他却是好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下辈子变成猪狗。
江河神色奇异,“你作为得益者,也会承担一部分你父母的罪孽,王家无子只是最小的惩罚,感谢你有个好妻子吧,你妻子上辈子是大善人,她若与你和离再嫁会生下儿子,会受再婚夫家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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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长叹一声,“可她说不改嫁,她余下的功德会庇护几个女儿,几个女儿嫁人后会乐善好施,无形中积累的阴德会反过来庇护她们的母亲,若李氏要改嫁,你后半生将瘫痪在床十年,然后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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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死后被苍蝇围着,浑身恶臭,没人给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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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的声音纯净平和,王大郞却仿佛听到恶鬼的哀嚎,浑身都是冷汗。
“大师救命!”王大郞跪下,头反复的磕在地板上,很快额头就肿起一个包。
大师轻轻一摆袖子,王大郞发现自己腾空而起,摔倒在殿外。
今日上朝,文武百官又闹着让他过继兄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