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孤独的少年,那时候的她还是风华犹在的贵公主,可如今她的脸上竟有些许的皱纹,眼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沧桑。
阮王上前给老太太深深施礼,老太太端坐主位受了他的礼,随后抬手示意他落座,有些无奈道。
“你不来见我,是一直在怪我?”
当年……阮王来做质子的时候,并没有住在皇宫,而是离程府不远的一座被看守得很严的府邸里,出事之时,紫鸢无意间看到,便护过他几次,从此以后,阮王便与紫鸢成了好朋友。
她也着人暗中查过阮王,是个心性善良的孩子,随着时光的推移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老太太甚至暗中许了这门婚事,无奈事情生变,才让他们活活分开,倒是没有想到,她们竟把彼此放进心里十几年,每日受那思念的磋磨痛苦,竟是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阮王站在老太太面前,明明是责备他,可语气又像是母亲那般亲昵,他一时间红了眼眶,也很真诚地点头道。
“是怪您的。”
所以他才会在进府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老太太,而是直接去看了紫鸢,可仔细想想,这些事情都是造化,都是命运,怪谁不怪谁都没有意义,当时的紫鸢聪慧有手段,她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一生,只是没想到身边围着的都是恶毒的豺狼,这才着了道。
“唉。”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我们含辛茹苦把紫鸢培养出来,却忘了让她去历经磨难与辛苦,也忘了让她看清人性的恶毒与狠辣,不过是一次的不小心,她便万劫不复,这一点,的确是我做事不周。”
保住了大家,却舍了紫鸢,这件事情就是到死,她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
“老太太。”
阮王起身,一撩长袍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急忙俯身抬手。
“你这是做何?快起来!”
他是天心国最尊贵的殿下,本也该是天心国最尊贵的帝王,可为了紫鸢、为了天妤,甚至是为了自己的正妻,他把这一切都放弃了,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才能让大家得以生存。
“老太太,多谢您把天妤养得这般好,我无以为报,给您磕三个头。”
就连武力值最高的暗卫营老太太都愿意给天妤,可见这程府对她的疼爱是真真的很多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阮王抬头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哪里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红了眼睛点头道。
“只要紫鸢同意,我自是同意的,但是她的身子你该知道,陪得了你一年,陪不了你两年……”
“我不在乎。”
阮王摇头,眼里染着重重的痛意。
“都已经错过十几年了,再不试一试,难道要到死都留有遗憾吗?”
老太太终是起了身,亲手把阮王扶了起来,两人坐下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后老太太轻声道。
“如此便要辛苦你照顾紫鸢。”
“应该的。”
阮王见老太太松了口,紧紧握着的拳头暗暗松开,这时候才发现背上竟有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当真担心老太太会以紫鸢的身子为由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也许这是注定的。”
刚好就那么巧他的女儿成为了紫鸢的女儿,成为了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外孙女,他们就算是成亲,于天妤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坏处,所以老太太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对。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
阮王和老太太聊着天,阮王简单地把自己这些年的际遇说与她听,老太太听后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看向他的时候,眼中都是心疼。
“你把皇位让给他,他却想尽办法对你赶尽杀绝,害得你妻离子散。”
阮王冷着脸点头。
“原来觉得没有关系,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可看到天妤那般美丽和聪慧之后,我的想法却又有了些许的改变。”
老太太眼神幽幽看向门口。
“我们都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别人的个性,但并不是咱们善良了,对方也会回之以善良。”
从一开始他们就都错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以善回善的人啊,大多有的不过是恩将仇报,甚至是毒心算计。
阮王唇边溢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当年来大夏国当质子的时候,原本选的也是皇兄,可他那个精明的皇兄耍了手段,让他以为皇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便自请而来。
“母亲。”
身着奢华袍子的程北一进来就嚷嚷着,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叨叨。
“新开了一家江南小苑,做的都是江南那边一带的小食,挺好吃的,我让人去买了一会给您送过来,母亲,您那套红宝石打出来的头面可还在,天妤送了一套正红色的长裙给我夫人,少了一套首饰,大嫂是一套碧绿色的,恐怕也要一套,您私库钥匙给儿子一下的嘛。”
老太太听着自己的小儿子嚷嚷嚷,眉眼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笑容。
“也不看看有客人在场,就这般嚷嚷。”
话虽这般说着,却抬手示意李嬷去拿钥匙,随后见儿子眼里有一丝倦意,程老太太又急忙道。
“这是做什么去了,又没睡好?”
程北笑着和阮王打了招呼,搬了一张凳子便靠在老太太右下首的位置坐着,依着母亲把自己的脸扬过去道。
“都有黑眼圈了,您瞅瞅是不是很严重?章州有水患,货行到一半突然间起大水,我这急得一宿没睡,本想亲自去一趟,但您那儿媳妇说货没了就没了,丈夫没了她难得改嫁,我想想也是有道理,所以就算了,让下面的人去处理。”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话痨儿子,眼里都是心疼,虽然他说起来好像轻描淡写,货没了就没了,但实际上,老太太了解他的性子,必定是想了一晚上的办法,操劳了一晚上,要不是二媳妇拦着,说不定他真亲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