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璩瞪起眼睛道:“这叫什么屁话,本王‘总领御前参政,参决军国政事’诶,日理万机的,怎么不忙?”
刚说到这里,菡萏姑娘便扭着小蛮腰走过来:“大王,姐妹们都随大王去孤山吗?”
赵璩瞪眼道:“本王去了你们不去,留在王府作甚?下蛋吗?”
菡萏姑娘撅了撅小嘴儿,便酸溜溜地道:“人家想着,大王你不是刚物色了几个西蕃女子么,哪还需要姐妹们伺候呀。”
赵璩正色道:“菡萏呐,野菜呢,它只能尝个鲜,不能常吃的,伤肠胃。快去准备吧。”
菡萏又开心起来,快活地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看见杨沅,她便站住,笑吟吟地道:“二郎若有闲暇,记得带羽婵和冰欣一起来孤山玩啊。”
赵璩赶紧道:“你别听她的,你要来随时来,千万不要带什么羽婵冰欣的,本王看了就闹心。”
菡萏恨恨地瞪了赵璩一眼,娇哼一声,扬长而去。
杨沅叹息道:“大王您日理万~机,果然很忙。”
赵璩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道:“嗯……,本王总觉得你是在嘲笑我……
不过这不打紧,你说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要本王做来着?”
杨沅便对赵璩说出一番话来,赵璩听着听着便眉飞色舞起来,兴奋地一拍椅子扶手。
“鹅鹅鹅”,赵璩大笑道:“妙哉,妙哉,这事儿果然有趣,还是二郎你损,鹅鹅鹅鹅……”
“来人呐,快来人呐!”
赵璩迫不及待地把一个小内侍唤到面前,开心地吩咐道:
“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中瓦子,寻那儿最大的杂剧班子叫李家班的。
让他们班主李观鱼过来见我,本王有事吩咐于他。”
那小内侍答应一声,跑到前院,喊了几个豪奴,就气势汹汹奔中瓦子去了。
杨沅道:“大王正忙,下官就不多打扰了。”
赵璩奇怪地道:“二郎你这就走?”
杨沅道:“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赵璩对他翻个白眼儿道:“你丢在本王府上的那个小丫头,问都不问的吗?”
“啊!”
杨沅一拍额头,李凤娘!
都快把那小丫头忘掉了。
杨沅忙道:“李家那小丫头任性刁蛮,没给大王您添什么麻烦吧?”
赵璩撇嘴道:“什么任性刁蛮,不过就是明知你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肆无忌惮罢了。
你不惯着她,她就能比猫儿还乖。”
杨沅苦笑道:“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既然来了,那见见也好。”
赵璩便唤过一个内侍,叫他去后面传话。
王府后书房里,李凤娘乖巧地站在书案前,身后的书案上,摆着一摞她抄好的《女论语》。
在她面前,两个嬷嬷端坐在椅上,膝上各横着一根戒尺。
晋王妃管理着偌大一个王府,还有王府的店铺、田庄需要打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帮杨沅教育小女娃儿了。
她只是会抽空考察一下李凤娘的功课,偶尔给她讲一讲经书,其他时候大多是这两个嬷嬷代她管教。
安嬷嬷沉着脸道:“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
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何解?”
李凤娘乖巧地答道:“现在的人啊,只知道为人妻子不可不加管束,所以注重教育男子如何为人夫君,还要著书立传教育男子。
然而只是教育男子如何为人夫,不教育女子如何为人妻,那又如何能够成全彼此的礼数呢?”
安嬷嬷点点头,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另一位是容嬷嬷,便问道:“《女论语》之立身篇,背来给嬷嬷听听。”
李凤娘便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
这时,一个小内侍进来,向两个老嬷嬷行了个礼,客气地道:“容嬷嬷,安嬷嬷,送李姑娘来学礼的杨状元来了,大王请李姑娘去前殿一见呢。”
李凤娘顿时两眼一亮,但却不敢动,只是眼巴巴地看向两位嬷嬷。
容嬷嬷道:“去吧,记得嬷嬷对你的教诲。”
“是,多谢两位嬷嬷教诲,奴家这便去了。”
李凤娘对二人福了一礼,又向那小内侍礼貌地一肃手,然后温柔款款地跟在他的后面。
肩不摇、裙不摆,恰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两位嬷嬷便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功夫没有白费,这小姑娘已经有点淑女的味道了。
……
“叔儿啊!你快带我走吧!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啦!
这里的嬷嬷好凶啊,她们打我手掌心,她们还不给我饭吃,哇……”
一见杨沅,李凤娘满腹的委屈就忍不住了,顿时泪如泉涌。
她一个飞扑,抱住杨沅的大腿,便死活也不撒手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她们好凶啊,人家从小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叔啊,我的亲叔啊,你快带我走吧,呜呜呜……”
赵璩听了就有点尴尬。
刚还对杨沅夸耀晋王府对李凤娘的调教如何成功呢,这也太打脸了。
赵璩咳嗽一声,道:“玉不琢,不成器。本王幼时学文,先帝和皇太后还有先生也曾打过掌心的。”
“我不要做玉啊,我不用琢,叔儿,你带我走吧,我为你当牛做马,报答你救命之恩啊……”
杨沅扒拉了几下,小丫头死死地拽着他的袍裾,扒拉不动。
杨沅又不好大力去推,只能无奈地道:“令尊把你托付于我,若只是管你吃喝,那我可就有负令尊所托了。
你年纪还小,正该学习的时候……”
李凤娘眼泪汪汪地道:“要学……学琴棋书画、歌乐舞蹈,也是可以的啊。
我不要学这些规矩道理。”
赵璩道:“做人先学礼,不学礼则无以立。光懂得琴棋书画歌乐舞蹈,不懂做人有什么用?”
说完之后,他就发觉自己瘫在椅子上,实在也不够有“礼”,赶紧往上一蹭,坐得端庄了些。
“学什么礼呀,人家哪儿不知礼啦。”
李凤娘用掌背一抹眼泪,忽然跟一只小兔子似的,“嗖”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在杨沅面前乖乖巧巧地站定。
杨沅心中一奇,回头一看,就见容嬷嬷和安嬷嬷阴森森地站在房间一角,正在瞪着李凤娘。
安嬷嬷道:“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凤娘,你做到了吗?”
容嬷嬷道:“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凤娘,你做到了吗?”
李凤娘如老鼠见猫,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容嬷嬷对杨沅歉然笑道:“叫状元公见笑了,实是时日尚短,老身的教诲还不够。”
安嬷嬷道:“老身二人,原在宫里调教女官的。
这王府里新招的宫娥侍女,大王新纳的侍妾妃嫔,也都是由老身二人负责调教的。
状元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李姑娘调教成一个淑女的。”
容嬷嬷对李凤娘“和蔼”地一笑,道:“李姑娘,咱们走吧。”
李凤娘都不敢抬头多看杨沅一眼,低着头,乖巧地答应一声,便跟着两位嬷嬷走开了。
杨沅看的心中不忍,对赵璩道:“大王,她还是个孩子,会不会……太严苛了一些。”
赵璩嗤笑道:“惯子如杀子,溺爱出逆子的道理,你总该听说过吧,对她,一样的道理。
不过是打她一记掌心,叫她晚半个时辰吃饭,多大点事儿,真的很苦吗?她会哭罢了。”
赵璩自己就是个从小仗着有人宠爱无法无天的主儿,杨沅看着李凤娘哭的可怜,他却是一眼就看穿那小丫头在扮可怜。
杨沅一想也是,晋王府还能怎么难为她?
师师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好好管教,可不能他一哭就心软。
一想到自己孩子要是不服管教都要打屁股,杨沅顿时就不心软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杨沅便告辞而去。
离开王府的时候,杨沅就见几个人绑了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脚不沾地把他拖进了王府。
杨沅有些好奇,只是想着以赵璩的为人,也不可能做出作奸犯科的事儿来,便没有去管。
赵璩见李家班班主被绑了来,也是一奇,想是自己没有交代明白,赶紧叫人给他松绑,把塞口布也扯下来。
李观鱼一俟得了自由,立即跪倒在地,惶恐地道:“大王,小人最近没有编排悲剧了啊!
真的,全是按大王您说的,拍那个啥……对了,甜宠剧!
就一节故事亲八遍那种,毫无理由地亲,丧心病狂地亲!”
赵璩板起脸道:“不要和本王说那种有伤风化的事情。”
李班主赶紧道:“没有没有,全是借位,没有真亲。”
赵璩道:“那就是欺骗花了钱的看客喽?”
李班主一呆,小心翼翼地道:“他们倒真是两口子,那……要不让他们真亲?”
赵璩翻了个白眼儿道:“两口子亲着有啥意思,那谁爱看呐!”
李班主一脸茫然。
赵璩摆手道:“算了算了,你爱亲不亲,不过一味编排甜宠剧也不好,肥肉吃多了它也腻呀。
本王这里有种新剧,说给你听听,你回去好好编排一下。”
李班主苦着脸儿道:“大王又有什么新剧了啊?”
赵璩肃然道:“朝廷为忠臣平冤决狱、严惩奸臣恶吏的剧!
本王为其命名为——公案剧!”
……
临安府,都厅。
乔贞乔老爷看着手中的拜贴,小妾田甜又有了身孕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
他有点堵心。
他和杨沅打交道时间不长,但他看得出,杨沅不是那种守规矩的官。
而他,却是一个太守规矩的官。
太守规矩的官和不守规矩的官搭班子,会很累的。
尤其是杨沅自考中进士以来,一场殿试把圣相变成了遗臭万年的权奸。一次上书,扳倒了当朝首相。
虽说其中有新帝登基、新朝气象为大势,杨沅只是借势而为,可这种不安分,也足以叫人为之头痛了。
而这个人,马上就要成为他的佐贰官了。
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我前世这是做过什么孽啊,附郭京城还不够,还要派来这么一个佐贰官折腾我?
乔老爷仰天长叹一声,吩咐宋押司:“去吧,通知东厅、北厅、南厅三厅通判,暨诸幕职官、诸曹官。
明日新任通判杨沅下车(到任),叫他们有什么事情,都推一推,放一放,本府要‘排衙’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