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官家整顿台谏,急需活水清源,说不定官家就会让杨沅去御史台。”
肖鸿基目光一寒,沉声道:“不管他去不去御史台,下官都不会放过他。”
万俟卨微笑着点点头:“沈该、汤思退、魏良臣都是主张对金议和之人。
对于杨沅这种置江山社稷安危于不顾,为求一己虚名、哗众取宠的小人深恶痛绝。
你能保证立场,便很容易入了他们的法眼,这样的话,老夫不在朝时,你也便有了一个保障。”
肖鸿基道:“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下官听闻,新科进士们因为主战主和之议,已经撕裂成两派。
榜眼萧颜然死心踏地的与杨沅为伍,探花卢承泽却是纠集了一批人另立一派,下官或可引之为奥援。”
万俟卨道:“具体细务,你自行掌握就好。老夫信得过你。至于老夫嘛,呵呵,老夫如今,就等下台了!”
……
万俟卨对心腹肖鸿基做了一番交代,便即回府。
不久,便有管家持拜贴来,言称临安府通判北厅张宓求见。
随拜贴呈上的,还有一份礼单。
万俟卨看了一眼礼单,微微一笑,吩咐在书府接见。
他知道张宓一定会来。
张宓虽然为秦熺奔走,却不算是秦系的核心成员,所以此番清洗秦系未受牵连。
实在也是因为秦桧经营多年,如果沾边就算的话,那要清理的人就太多了,会引起大动荡。
不过,万俟卨只要对现在的台谏官们稍加示意,弹劾张宓的奏本便此起彼伏了。
然后,万俟卨再通过一些渠道,让张宓知道是自己保下了他,张宓岂有不登门投效的道理。
毕竟,他身上多多少少有着秦系的烙印,他又是京官,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事。
沈该、魏良臣、汤思退那些人虽然是主和派,却和秦桧泾渭分明,他们是不会接纳一个有着秦系嫌疑的张宓的。
他的拉拢价值,又没那么大。
而万俟卨自料下台在即,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笑眯眯地接见了张宓,也接受了张宓的投效,还对他的未来官路指点了一番,张宓这才千恩万谢而去。
张宓和肖鸿基这种由万俟卨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不同,他对万俟卨没什么忠心,只是别的大树他想靠也靠不上,有点急病乱求医的意思了。
万俟卨对他也不是真心想招揽,只是在自己“归隐期间”,在朝廷里能多插一颗钉子便是一颗罢了,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离开万俟卨的府邸,刚刚坐进轿子,张宓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由于曾经和杨沅发生的那场冲突,再加上杨沅的风头太盛,所以他的丑事总是不断被人提起。
“摸臀手”这个诨号,已经在官场上不胫而走了。
今日拜见万俟相公,听他言语之间也是半带调侃的说话,显然就连宰执们都知道这件事了。
这让张宓羞愤不已,他已预见到,他的官途将因为杨沅的存在而止步了。
只要杨沅位在中枢,且不停地制造事端,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么张宓曾经的行为就会不断被人提起。
这事儿很严重么?
并不然。
可是,因为人人都把它当成一个笑话不停地调侃,他的官声清誉就不可能存在了。
不管他以后做事多么勤勉,总会有人因为杨沅而想起他的这桩糗事。
吏部铨选提拔官员时,只要一想到“摸臀手”这三个字,为了朝廷体面,就不可能让他再进一步。
杨沅啊……
张宓咬着牙冷笑起来。
只要杨沅踏足政坛,他就必须做事。只要他做事,就有出错的可能。
大宋几乎不杀文臣,直到北宋末年国家存亡之际,对北宋六贼的清算,才算开了这个先河。
但,大宋对文官仍旧持着慎杀的态度。
所以,张宓也不敢指望杨沅会犯下必死之罪。
但……若是能把他踢出临安城,不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下为官也成啊。
要不然他张宓和屁股,算是过不去了。
杨沅,我会盯着你的。
你千万小心啊,最好别犯到我手里!
张宓想着,暗暗冷笑起来。
……
五月一日,朝会之期。
文武朝臣赴垂拱殿陛见天子。
进殿面君的也不只是在京的五品官。
和政务关系不大的官员,也就不会参加“常朝”,否则宫里站不下。
但也有一些官员品秩还不到五品,但职责相关,那就也要上殿。
比如寇准当初进殿参加朝会的时候还是个六品官。但他是谏议大夫,那就可以上朝。
文武朝臣向天子行七拜之礼,各自归位站定后,看到副皇帝阁下的位子上坐了人,本待出班进奏的杨存中便微微一讶,站住了脚步。
刚刚回朝担任宰执的张浚,本意是想等杨存中先进谏,因为杨存中现在是枢密使,正管着军事,由他进谏更加名正言顺。
这是他们两人事先商量好的“肃流言、正君心”的一个计划。
如今见杨存中站在班中不动,张浚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杨存中知道张浚被贬地方多年,一直不在临安,不知道这位晋王赵璩的德性,便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杨存中清楚,这位晋王殿下对于政务一向是何等的懈怠。
他要么不上朝,只要上朝,要么是想帮他哥干架,要么就是他想找人干架。
总之,晋王殿下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果不其然,御前内侍刚刚询问百官有何本奏,晋王赵璩就站了起来。
“陛下,臣有本奏。”
赵璩从袖中摸出一副奏本,对赵瑗道:“‘选人’杨沅上《析金人南下书》,托为臣进呈官家。
请陛下御览。杨沅现在殿外候旨,官家可随时召之入殿,御口亲询!”
百官一听,顿时精神抖擞。
杨沅还是新科省元的时候,殿前奏对便放了一炮,不但至今余波未息,反而愈演愈烈。
现在,他又要放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