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最近一个月里,有几个匠人领取的弓弩耗材,比平时月份的领取数目高出太多。
杨沅不禁起了疑心。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想找一个罪证确凿的恶人,把盗取“马皇弩”的黑锅扣在此人头上。
可是现在看来,难不成要误打误撞,能够抓到真凶了?
那几名匠师所领取的畸高数目的材料,会不会是反复试制新型弓弩时产生的耗费?
杨沅把贝儿说出的那几个匠师的名字,都工工整整地写了下来。
这个“盘账”的过程说来简单,实际上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却非常之长。
贝儿每算完一种账目,都会停下来,对下一本账目在脑海中盘计很久,然后才会把她的计算结果和分析说出来。
杨沅就坐在榻边,把纸铺在面前一张锦墩上,一边听,一边记。
当贝儿总结完最后一个账目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杨沅早早就点起的蜡烛,也已燃去了大半。
“没……有了,就这些了。”贝儿呢喃地说完,便觉意识一阵昏沉。
她的奇异能力,使她能一下子记住这许多数据,但超负荷的脑力运作,是她的血肉之躯无法承受的。
此时她只觉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脑袋像针扎一样痛,那种难过不是痛苦到叫人大喊大叫的力度,却又时时刻刻无法摆脱。
杨沅将记好的东西揣起,欣然道:“有了这东西,明日我便联络‘鱼字房’在本地的谍探,叫他们去把这几个匠师查个仔细……”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我叫人给你煎了……”
话犹未了,杨沅看到艾曼纽贝儿脸色苍白如纸,鼻下有两道血迹蜿蜒爬出,不由大吃一惊。
“贝儿?”
杨沅急忙凑到她面前,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只觉她气息非常微弱。
杨沅急忙去投湿了一块毛巾,为她拭去血迹,又重新投湿了搭在她滚烫的额头。
被毛巾的凉意一激,贝儿悠悠醒来,杨沅急忙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贝儿想抬手,却发觉自己像是“鬼压床”一般,动都动不得,不禁苦笑一声,柔弱地道:
“我……头很痛,心慌的厉害,似乎耗尽了全身气力,想动……都动弹不得。”
杨沅看她虚汗淋漓,急道:“你别动,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杨沅急急赶出去找掌柜的,那药刚刚煎好,正要给他送去。
杨沅忽然记起人用脑时消耗最多的就是糖分,贝儿的大脑所消耗的能量只怕多少倍于普通人了,难不成低血糖了。
于是,杨沅就向掌柜的索要白糖。
掌柜的只道他是怕自己的宠妾嫌药太苦,对他的体贴赞不绝口。
反正杨沅出手大方,掌柜的便找来一小罐白糖,交给了杨沅。
杨沅飞奔而回,舀了几大勺白糖放进药汤,然后扶起贝儿,一勺勺地喂她吃药。
杨沅放的糖足够多,贝儿喝这药汤倒也不觉其苦。
一碗汤药喝下,杨沅又让贝儿在他怀中多躺了一会儿,气色终于缓和下来,身体也不再冒虚汗了。
杨沅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汗涔涔的,不过温度却比方才降低了许多。
杨沅又去投湿了两块毛巾,一块换搭在她的额头,一块递到她手中。
杨沅低声道:“伱擦拭一下身子吧,去一去汗水,散了热气也就更舒适一些。”
杨沅说完就避嫌地往外走,到门口时,他又回首叮嘱道:“好了以后叫我。”
艾曼纽贝儿抓着湿毛巾,又歇了一会儿,有了些力气,这才软绵绵地解去外裳。
她只穿着小衣,把毛巾探进衣下胡乱的擦拭了一阵,又系好衣带,便扬声唤道:“杨先生,我好了。”
杨沅拉紧房门后便一直候在外边,贝儿的声音虽然不大,杨沅还是听见了。
他忙推门而入,问道:“你觉得怎样,现在可好些了?”
艾曼纽贝儿虚弱地道:“好受了许多。只有头还是一阵一阵儿的刺痛。”
“我帮你按按。”
杨沅忙把贝儿扶坐起来,解开她的发髻,让她一头金发都披散下来,然后依旧让她躺在自己膝上,十指插进她的秀发,为她轻轻按起了脑袋。
杨沅虽然不懂按摩,但这样力道适中的按抚,自然也会让人大感舒适。
艾曼纽贝儿被他一按,只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通畅起来,忍不住长长地喘了口大气。
红烛烧得越来越短,烛光幽暗。
艾曼纽贝儿也知道这样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甚是不妥,可她现在周身乏力,被杨沅十指轻按,身上说不出的舒坦,一颗心都懒洋洋的,自然也不会去纠结男女之防的事儿。
只是二人都忘了一件事,子夜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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