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
肥玉叶客气地对刘鹤翎点了点头。
宫里派来此间做事的人,就没有几个背景简单的。
冷羽婵和薛冰欣背后,是她的干娘折夫人。
这两位姑娘,都是折夫人的考察对象,是折夫人打算栽培一番后,充入内尚书省的女官。
至于刘鹤翎刘公公还有小骆公公,虽然她不知底细,想来也不会是没跟脚的人。
否则,她会放任小骆在她“鱼字房”整天到处听墙角儿?
给你腿打折!
……
郑远东坐在八绂堂上,若有所思地喝着茶。
待肥玉叶唱名而进后,郑远东只是向侧面的客座指了指。
肥玉叶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看向郑远东。
郑远东又沉思有顷,才缓缓地道:“我们‘蝉字房’的人,要被一扫而空了。”
肥玉叶皱了皱眉:“都承旨的意思是?难道他们最近在金国有什么大的行动失败了?”
郑远东哑然失笑:“你理会错了,我是说,‘蝉字房’从承旨、副承旨、到左右押衙等人,要被人一扫而空了。”
肥玉叶吃了一惊:“枢密使干的?还是……”
能动机速房的人,那也只有皇帝和枢密使了。
但一般来说,机速房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枢密使不能插手机速房的事务,那么对于机速房的人事,也就几乎没什么话语权了。
所以肥玉叶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官家对机速房会不会有什么不满了。
郑远东笑了笑,道:“当然是我们的枢密使。”
“枢密使?他凭什么?”肥玉叶同仇敌忾起来。
郑远东叹了口气,道:“就凭,朝廷正在集中能工巧匠大量制造,准备装备禁军的马皇弩,险些就被金人得了去。”
山阴那边虽然还没有把人押回来,但是呈状已经送回来了。
所以肥玉叶也知道山阴那边在准备发往金国的走私货里,发现了一架“马皇弩”。
有了这一架“马皇弩”,金人就可以进行大量仿制。
这是军中利器,也是国之重器!
山阴走私货中发现了新式军弩,一下子就把一件纯粹的经济大案,牵扯到了军事方面,那问题一下子就严重了。
肥玉叶道:“不是说,浙东转运使是秦相举荐的官员吗?市舶司的李判官、临安府负责内河几大码头管理的主簿,都是秦相任命的人?秦相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要咬我们一口?”
郑远东笑了笑,道:“秦相那边,当然是焦头烂额。朝廷虽然未必会因此就动他,但刚刚荣升大司农的曹泳,恐怕就要被丢出来挡灾了,御史台已经弹劾了他,让他回家听参去了。”
郑远东顿了一顿,又道:“中书舍人季若旬和浙东转运使也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也遭到了御史弹劾。呵呵,中书门下省、户部、临安府、浙东转运司、市船务……”
郑远东似笑非笑地道:“秦相,这一回怕是要损失惨重喽。”
肥玉叶听了,心里舒坦了许多,说道:“所以,是咱们枢密使不甘心,想利用此事剪我机速房的羽翼?”
郑远东点了点头:“不错!‘蝉字房’一直负责对外谍探。如果只是财货走私,那与他们并不相干。
但现在金人差点连马皇弩都搞到手了,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被皇城司的人缴获,后果不堪设想。”
肥玉叶道:“所以,秦枢使就以此为由,罢免了‘蝉字房’的官员。”
郑远东道:“八绂之中,蝉和鱼,一对外、一对内,是我机速房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本官的左膀右臂。
秦相现在保不住他的人了,自然就要想办法,顺道把我们的人,也拖下水一些。”
肥玉叶沉默片刻,道:“那,都承旨唤卑职来的意思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警惕地看着郑远东,道:“都承旨不会是想让卑职接手‘蝉字房’吧?”
郑远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肥玉叶道:“龙、凤、鱼、蝉、雀、蛇、象、狮,八绂之中,鱼和蝉一主内、一主外,是都承旨的左右手。”
“秦枢使虽然能废了都承旨一臂,却没有能力把他的人安插进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盯着咱们机速房,继续找咱们的疏漏。”
肥玉叶道:“这个时候,不管是谁继任‘蝉字房’掌房一职,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查清那架‘马皇弩’,究竟是怎么流出去的。”
肥玉叶盯着郑远东的眼睛,说道:“军器监、东、西作坊、都作院,都归工部管。工部尚书蔡庭芳,则是秦相一党,他必然会横加阻挠。”
“只要咱们迟迟查不出真相……,那么秦枢使就能以此为由,把这条刚长出来的臂膀,再砍断一次了。”
说到这里,肥玉叶矜持地扬起了下巴:“这个时候,都承旨就需要一個极为精明强干,既能担得起‘蝉字房’诸般日常事务,又能在‘马皇弩’一案上有所收获的人。
那么,除了卑职,好像……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肥玉叶说着,便往椅背上一靠,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
郑远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道:“哦?你是这么想的?”
肥玉叶道:“都承旨想要卑职去接手‘蝉字房’的烂摊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都承旨得答应卑职一个条件才行。”
郑远东呷了口茶,笑吟吟地道:“哦?你要什么条件?”
肥玉叶道:“我去蝉字房,你得把‘鱼字房’左右押衙也允许我带过去,并且,擢升为副承旨。”
郑远东沉默了一下。
肥玉叶急道:“‘蝉字房’也罢,‘鱼字房’也好,都是机速大房,设两个副承旨,不过分吧?”
郑远东笑了笑道:“还有么?”
“没了。”
肥玉叶想了一想,又不甘心地道:“只是,我这一走,就把‘鱼字房’承旨一职给空出来了,那杨沅岂不是坐享其成?
哪怕只是权知,也算是实际上的掌房了,都承旨对他未免也太关照了。”
郑远东失笑道:“我关照他?这话从何说起,本官对他可是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伱们鱼字房开了密档,本官才知道咱们机速房十年前曾派出过这样一个人。”
肥玉叶撇撇嘴道:“都承旨可认得杨澈么?”
“杨澈?”郑远东微微一怔。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少年,大雨中,那褴褛少年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后背对着外面,屋檐下的雨水就这么浇在他的后背上。
当时,走过街头的他,还以为那孩子有点痴傻,好心唤他起来时,才发现他是为了护住怀里抱着的祖先灵位不被雨水淋湿。
郑远东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杨澈,杨沅,这杨沅……难不成是杨澈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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