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的人,都知道“鱼字房”来了一位副掌房。
他们还知道,这是一位兵王!
是一个孤身匿敌营,十载立奇功的狠人。
最后,这个狠人竟还能全身而退,追着几名重要的金人秘谍回到大宋,把他们绳之以法。
听说,龙山仓皇城司血案,就是那些金人秘谍伙同他们潜伏在大宋的内奸们干的。
破获这桩案子,这位“宋词”出力甚巨,得到了官家御笔嘉奖。
虽然他们不知道细节,而且出于职业习惯,也不会去刻意打听细节。
但还是对这位别号“宋词”的杨副掌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去的可是“鱼字房”,谁不知道“鱼字房”掌房,是剥皮大老肥的爱女?
这小女子年纪轻轻,就执掌了机速八绂中极重要的一房,
这里边或许离不开她干娘内尚书折夫人、她亲爹皮剥司处置使的关照,
但是能把“鱼字房”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她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中豪杰了。
各房的官吏们都知道,冷羽婵和薛冰欣是肥掌房的左膀右臂,她刚上任就带着的人。
这三个小女子,在机速房有個绰号,“冰冷一块玉”。
冰、冷、玉,是各取她们三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这“一块”,自然是指三人同进同退,形同一人,是谁也撬不动的铁三角。
那位纵横北国十载,成功瞒过阴险狡诈的金国谍探组织“血浮屠”,获取了大量情报的“宋词”,必然是个杀伐决断的狠人。
这等狠人,遇上已把“鱼字房”视作禁脔的肥掌房,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龙、凤、蝉、雀、蛇、象、狮,七房官吏,都拭目以待。
骆听夏用蜗牛一般的速度,在肥掌房门外的抄手游廊上,慢吞吞地扫着地。
他竖着耳朵,努力地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肥掌房的这间签押房进深很大,不要说在里边压低声音说话了,就算用正常的声音说话,站在檐下也听不到什么。
但,“包打听”骆听夏还是忍不住想听,而且他居然听到了。
虽然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的,他居然还是听到了大半。
一方面,这是因为小骆的听力本就比常人高出一些。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里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大了。
签押房里,此时只有肥玉叶和杨沅两个人。
一大早,杨沅就找肥玉叶来磨经费了。
一开始还好,两个人都在打官腔,官腔打来打去,就渐渐打出了火气。
肥玉叶想用官大半级压死杨沅,杨沅只比她低半级,却也不怕她能摆布得了自己。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的火气越来越大,言辞愈发激烈,就变成了吵架。
“啪”地一声,茶杯被肥玉叶摔到地上,跌得粉碎,刚沏好的茶叶都溅到了她的官靴上。
肥玉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杨沅,你放肆!竟敢公开顶撞上司!”
杨沅道:“这屋里就你我两个人,你说公开?那要怎样才算是私下顶撞上司?”
肥玉叶怒不可遏:“你不要跟本官油腔滑调的。我告诉你,廪费,没有!”
“没有?这不对吧,肥掌房!咱们鱼字房的廪费,可不是按人头发的!”
杨沅一口一个肥掌房:“下官打听过了,廪费是按职位发的。
一个职位一个坑,每个坑里都有一份廪费,我这个副掌房那份呢?”
肥玉叶冷冷地道:“伱八月才来,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谁会料到有一个你来上任?
鱼字房的廪费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你想要廪费,那就等明年。”
“下官可以等到明年,下官负责的事务,也能等到明年吗?
花得七七八八,那也就是仍有剩余喽?我那份呢?”
“现在剩下的廪费,都是留着有大用处的,岂能挪作他用?”
“本该属于我的廪费,怎么能算是挪作他用呢?
准确地说,这应该是物归原主吧?”
肥玉叶道:“杨沅,你负责的是临安之外的军情谍报。
若是差派你去地方时,机速房自会调拨随员,听凭你的差遣。
你在临安府,招募一帮人做何用处?”
“这个就不劳你肥掌房过问了吧?我能问问,肥掌房你都雇佣了哪些人,他们平时都负责帮你做些什么吗?”
杨沅其实本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和肥玉叶相处。
倒不是因为肥玉叶帮他伪造了甲历,使他顺利入职枢密院。
在这件事上,他欠的是恩平郡王的人情。
恩平郡王欠的才是肥玉叶的人情。
杨沅要还人情,也是还给恩平郡王。
而且从昨天第一次来,肥玉叶对他的敲打,他也品出滋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