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李师师爬起来,拢起散开的道服,坐到梳妆台前,开始若无其事地梳理头发:“我做下的事,只是为了不叫我这一生会有后悔的一天。可我都偌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跟在你身边?”
杨沅坐起来,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话,看着镜中朱颜真真的她。
镜中的她,一夜之间,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女郎。
“我不用你管的,不住你的房,也不要你给我花用。不过……”
李师师纤腰一扭,又转过了脸儿来,眉眼间的风采,媚得惊人:
“我要你来陪我时,你可得来!”
……
八月十五,在这个元气满满的日子里,杨沅终于收拾行囊,去枢密院报到了。
他是独自一个人去的。
赵璩为他伪造的证据,是走了暗中拥戴赵瑗的鹰派官员们的门路。
赵璩或者肥天禄,当然都是不方便出面的。
枢密院戒备森严,杨沅第一次来,既没有枢密院的腰牌,守门军士也不认得他,所以对他检查的格外仔细。
门房里,对他先是搜身,接着就是检查他的告身和调令。
在一切确认无误后,便由枢密院的一名士兵把他领到了枢密院使秦熺的签押房。
秦熺,三十七岁,正当壮年,可他的长子如今已是当朝探花郎。
秦熺是绍兴十二年的进士,从秘书郎做起,秘书少监、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翰林学士……
可以说,他一直走的都是文官路线。
文官中,其实也不乏武功高绝或者精通兵法之人,但秦熺于这两样,都不曾涉猎。
他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杨沅初看此人,第一眼的印象,就像一个整天埋头故纸堆里搞研究的斯文学者。
不过,杨沅当然不会就这么被他的表象所麻痹。
被秦桧培养这么多年,他就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书呆子。
不过,他显然也不具备独当一面的本事,有些东西,是讲天赋的。
如果不是秦桧在后边撑着他,以他的才干,怎也坐不上这枢密院使之位。
“杨沅?”
“卑职在。”
“坐吧。”
“太尉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
秦熺淡淡瞟他一瞬即:“本枢使看过你的甲历了。”
秦熺点了点面前那厚厚的一撂卷宗
“你是绍兴十三年被派往金国的。”
“是!”
“本枢使是绍兴十八年迁知枢密院使的。那时,你去北国已经五年了。”
秦熺看着杨沅,赞赏道:“这些年,你在北国屡次功劳啊!”
杨沅欠身道:“太尉谬赞了。卑职只是潜伏敌后,窥探消息,战场杀敌还是要靠太尉运筹帷幄,靠我大宋官兵上下用命。”
秦熺漠然端起一杯茶,拨了拨茶叶,又轻轻一吹,呷了一口。
杨沅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挑,沏的炒茶?
这沏茶法流行的这么快么?
就连秦熺都改用沏茶法喝清茗了?
杨沅忽然有些懊恼起来,他娘的,我还是百密一疏啊!
我既然断定这清茗的饮法会快速流行起来,炒茶啊、功夫茶的茶具啊什么的……
我当时就该包下一座茶山来!
亏了亏了,这是多大的利润啊!
商人们的鼻子最是灵敏,我若现在布局,只怕已是来不及了!
……
杨沅离开孤山别业,前往枢密院报到的时候,李师师也与他同船离开了。
不过,登岸之后,李师师乘了车,却没往仁美坊里去,而是待杨沅一走,就换乘了快马大车,直奔狮峰山去了。
这半个月,她都在孤山陪伴杨沅,也不晓得她的茶山和茶具作坊的生意有没有迟滞。
西子湖畔群山之中,一座狮峰山林木葱茏,一处处茶园碧绿苍翠,九溪十八涧蜿蜒其间,流水潺潺,云雾缭绕。
李师师带着陈二娘,在茶具作坊的大掌柜和茶园大执事的陪同下,漫步山间,就见村姑们肩背茶篓,穿梭园间采茶,一切有条不紊。
师师摘下“浅露”,微微点头。
她找的这大掌柜和大执事,还是很负责的,也是有能力的人。
她半个多月没有理会这边的事了,一切也都照常发展着。
随着清茗迅速占据市场,先行一步的她,利润几乎是在一天一个样儿的增长着。
当然,这是因为一种新茶刚刚成为市场主流,等整个市场稳定下来,就不可能有这样恐惧的增长速度了。
但那时的利润基数之大,恐怕每天的进账都是一个惊人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