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胆量减退殆尽,可是身量却增添许多,有什么凶险的景象,怎么平白地竟掉了下来。”
海平脸色臊红,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惊吓过度,倒也不去理会天椽的揶揄,讪讪地说道:“脚底滑腻的很,一不留神失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那些层叠的根本不是什么砖块堆砌,而是冰棺积落,里面装葬着的都是诡异妆服的异族,简直像个乱葬岗一样。”
天椽听着也是稀奇,便要再去打探一番,海平明显有些犯怵。
“死者而已,难道还能复生吃了你不?”天椽又好气又好笑,海平自从流云阶一战,落下心病,见不得死亡尸躯,天椽也不逼迫,只身凑近观察,可是棺体冰深雾重,看不仔细,于是天椽小心抹去沫碎,只瞧了一眼,霎那间脑子“嗡”的一下,短暂曝白了两秒,眼前只剩下清一色的灰,紧接着骤停的心跳报复性的狂震,可身体显然没有适应这种节奏,行尸走肉似的听凭摆布。这样的天椽就连反应迟钝的海平也看出了失当,反复唤了几次,称谓从名字到门主,这才促醒了天椽。等天椽缓过神来,却感觉已是许久,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画面,却不得要领,什么也抓不住。以天椽的修为本是极少出汗的,可此时脑后分明有溻潮的凉意。
“如何?可看出什么了?”海平柔声试探着问道。
天椽看了眼海平,眼神含蓄深远,好似难以启齿,犹疑许久才缓缓地问道:“你可还记得流云阶一战中地那五个怪人?”
海平听罢,牙床子磨出了呲呲声,可此时并不知天椽为什么平白提起这段往事,“自然记得,到死也不得忘,你何有这一问?”
“那些怪人臂膀上或脊背间,或蓝或紫,是不皆有一枚六芒星符?”天椽得到了肯定答案,却还引导着海平回忆。
“没错,那不是神之符国始族的标志吗?这些我都记得,那又如何?难道……”说到此处,海平这才反应过来。
天椽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海平也顾不得心病,急切主动地奔赴到棺前,只见冰棺里地尸躯因为环境的原因依然保存新活,乳白色的冰丝罩衣内袒露的胸前赫然现出一枚星符,却不是六芒星,而是只有五个尖角,五芒星在冰冷白皙的尸躯上显得分外扎眼。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莫是倒了那帮杂碎的老巢?”海平受到的冲击一点不比天椽少,眼前的世界顷刻间变暗了,只剩下充血浸红的目光里投射出骇人的血腥气,弥漫开复仇的味道。
“不好说,这些尸首,无一例外皆是五芒星纹,且这层层叠叠的没有万数,也有千目,那岂不是连祖脉也绝了?咦,奇怪?”
天椽趁着这会功夫,又巡视了几圈叠垒的冰棺,皆是一派景象,却在一口冰棺停下驻足不前,“这竟然是座空棺?”
只见这口冰棺,除了比其余的整体都大了尺余,且没有封盖,混在其间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
“怕是死绝了没得葬!”海平没好奇的说。
“不对,既然是绝户,又是谁造了这口冰棺?”天椽斩钉截铁的说道。
“也许造多了,预备着也说不准!”海平无动于衷地说道。
“那又是给谁预备着?”天椽刚说出口,一个想法就在脑中炸开——莫不是给擅入者,也就是自己一行人准备的?
“也许……也许这不是棺材……,而是‘舟’。我是在说如果这是‘山间墓’,这里最像‘舟’的只有这些棺材了。”
海平一顿一句地说道,显然对自己的“突发奇想”并没有多大信心。
“是了,诗迷确实有云‘悬舟山间墓’吗?如此说来这竟是一处墓穴,层山作冢,积棺为墓,如此便是冢底墓,看来非得走这一遭。”
“要乘你乘,我有白泽,这东西太晦气。”海平抱怨道。
“既然谜诗这么说了,定有意想不到的关窍,莫要再生事端。”天椽也不顾海平扭捏,连拖带拽地将其拉进冰棺,白泽体量过大,只能暂时归鞘,可怜承凡又遭此折腾一番,昏睡得更沉了。
此时冰棺由于突然加大了重量,竟像有灵识一般,兀自滑动了起来,起先慢悠悠地摇摆,随后沿着积棺堆砌得盘行冰路疾驰滑行,所到之处冰棺自动从抵角之形自动变作首尾相连,拼成一条路来,待冰棺滑过,便又恢复成牙角之状,如同深渊巨口,齿牙交错。应该是冰棺强大的惯性,将“人”型的积棺冲来,待冰棺过后,由于冰面光滑又向中间较低的一端滑行,同时也说明积棺离中心较远的一端,必然有处类似轴承的东西固定它们。可如果逆向而动,“丫”形的积棺,便形成了一个个尖角,让来者难以通过,天椽向上看时也意识到这竟是一个漏斗状的滑梯,数以千计的冰棺好似沙虫腔口的倒刺,若是刚才强入,必会被冰棺棱角所伤。到最后极有可能卡在当口动弹不得。此时洞口的强光渐行渐远,在纷乱的反射中,有那么一瞬间,天椽仿佛看到天上悬着一只幽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