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轻云重,好似下雾一般,不见了繁星,只留下一轮蒙着晕气的残形冷月。偌大的卧云巅,晃着盏昏明不定的孤灯。
门务繁巨冗杂,天椽忙完时已是凌晨时分,才刚一就寝,便见似有一人伫立床前,要知道天椽身为奇剑门主修为盖世,莫说近身而立,就是百米之内也难以隐匿。天椽不知敌友,只肃声唤了声“站者何人?”
话音刚落,对方竟然直直跪了下去,天椽透过影纱看时,竟隐约觉得身形如此熟悉,脑子里猛地“嗡”的一下,不知觉竟收了待发的灵力。这不是自己那以身殉门的弟弟天桁吗?
当年首任奇剑门主铁龙王仙逝,留下毕生爱骑六角铁龙,名唤“呲铁”,此兽与五蕴山实为一脉,生于斯长于斯,铁龙王也着实费了番心思才将其驯服,此后一人一龙并肩作战,患难与共,共同创立了绵延至今的奇剑一门,也因此首任门主被冠以“铁龙王”称号,以至于后人竟只知其号,不知其名。
而人之年岁终难与神兽寿命相提并论,铁龙王死后,呲铁难以接受铁龙王仙逝的事实,竟似疯癫了一般,每隔几年便凭借地精之身,在五蕴山折腾的天翻地覆,奇剑门历代上下都深受其害,而且呈越演越烈之势,最后甚至险酿成灭门之灾,当时已是奇剑门门主的天椽和时任俱形峰首座的天桁联手抗击,奈何呲铁本就神力超群,又熟识地脉,神出鬼没,再加上铁龙王逝前曾留下“善待六角铁龙“的遗训。两人始终不敢痛下杀手。
两人一兽在五蕴山游战激斗,断断续续地,竟旷时三日之久。可二人却始终想不出两全之法,最后是天桁为保奇剑门千年基业长留,山下百姓安全,竟自作主张,用玉石俱焚之法,将自己的神兵八部重剑运化作岚嶂迷阵,活活将六角铁龙钉在五蕴山下。可这阵法要想不寂不灭,需将自己真灵引入神兵八部重剑,成为阵眼守卫,从此困于剑界一隅,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剑在灵存,剑亡灵灭,永世不得解脱,真是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而眼前的天桁似已摆脱剑身,又入轮回。天椽看到弟弟重见天日,顿时潸然泪下,当初若不是天桁以身犯险,奇剑门当已受重创,天椽又何以自处。
可若让他再来一次,他宁愿选择自己赴死,总好过这些年每每内疚不已。好在老天开眼,竟让弟弟得了奇缘,如今开云见日本应不胜欣喜,可眼前的弟弟却面色焦红灼燥,两腮微鼓急促,似有眉睫之急,累卵之危。
“天桁,有什么事情起来说话”天椽起身欲扶起天桁,这才发现所碰天桁肤体之处皆为虚幻,如水中捞月一般。天椽这才想起天桁已死,仅存残念。
可天桁却愈加焦急,用唇语反复地描述着什么,同时手指越过窗外,不断地指向东南方。
天椽看了几次,终于确认了他说的是“救救问乾。”
天椽不明所以,刚要细问,却被一阵大呼小叫所惊。
天椽猛地坐起,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可门外的声响却是真切。
只见奇剑门的几名守值,拥着还在发醉的海平涌了上来,守值步履焦灼,海平走的蹒跚。
打头的叫凡磊,是善法峰的弟子,此时虽还顾得礼节,却也只能边说边拜。
“门主,方才我等按制巡夜,忽见东南方风起尘涌,林中似有异动,我等知其为禁地,不敢擅作主张。”说到这里,秉事的守值看了眼昏沉的海平,继续说道,“只得先通知了海教习,因为离的善法峰近,又着人禀告了夏首座,此时夏首座应该已经带师弟妹们去了,临走特遣我来向门主汇报情况。”
“东南方,林中?”天椽来回地复述着凡磊的话,突然心里一沉,心说了句“大事不好”,随即转向海平。
疾声问道:“今夜可是你当值?”
海平先是“啊?”了一声,把天椽的话在脑子里打了个来回,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椽心下知道海平必是又醉了一场,未曾巡值,此时也顾不得斥责,而是话锋一转问道:“自清早之后,可曾还见过问乾?”
海平眼神涣散,心里也迷糊,连着旁边的凡磊也一头雾水:此事关问乾何干?可海平还是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凡磊插话道:“弟子晌午倒是见过他和一个年级相仿的弟子往后山方向……”说到此处,凡磊也是一惊,“难道……”
天椽听到此处,心里马上明白了七八分——禁林有动,天桁托梦,这些全串起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问乾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