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龙在图上指出女真人早年的活动范围,继续介绍道:“金朝灭亡之后幸存并留居中原的女真人大多数被汉人同化,而留在东北的渔猎民族虽被元朝和本朝统称作女真,但他们其实乃是辽金渤海人的后代以及金朝的女真后代共同组成的一个新民族,只不过因为差不多的地域而形成了类似的文化。”
“他们虽同辽金时期的女真族同用了一个女真的名字,但是他们不能算是金朝女真人的后代,甚至在辽金时期,渤海人和完颜阿骨打的女真族之间有相当大的冲突,渤海人几乎被女真屠灭,一直到百年之后他们也没有同一民族的信仰所以才会有本朝女真四大部的说法,我把这叫做如今女真民族的草创期。”
场中一些和女真人有来往的汉人商人,甚至是女真商人,对于女真三大部的历史也都不太了解,王文龙所说的许多史料对他们来说也是崭新的观点。有一些亲近女真的商人甚至皱起眉头,因为他们感觉王文龙所说的内容和现在女真人的自我认同有所冲突。
就听王文龙继续说道:“这个草创期截止到十多年前,因为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崛起了。努尔哈赤先统一了建州女真,接着攻打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为了能够统治所夺下的土地,于是开始了女真族的同化政策。”
“我大明将建州野人海西三大民族都称作女真族,这一统一命名恰巧给了努尔哈赤最好的借口,他编造创世神话,告诉三大部的后人:所谓三个部落都是一脉所出。”
“这其实乃是无稽之谈,三类女真确实都曾属于金朝的女真人统治之下,但当时金朝的统治范围内汉人还比渤海人要多,如果说只是被金朝统治过的辽东百姓就是女真族的话,那么所有在大明开国之前就居住辽东的汉人朝鲜人只怕都能算作女真族了。”
王文龙摇头道:“努尔哈赤为了使自己的民族创作神话说得更坚实,还编造了许多辽东的地理记载,只要找到两个部落曾经在一地居住的历史,便说这两个部落同出一脉。但要知女真族直到几年前才由他们自己创造了一种表音文字,在此之前对于女真人的历史记载全都是由汉字写成,这些内容中关于地名的记录并不明确,努尔哈赤整理的女真记录中也大量加入了所谓口传心述的历史。”
“这种历史实在太容易删改,不说在两个不同语言中的一些不同地名听起来相似之处努尔哈赤便能将之说成是同一地名,用以证明两个不同民族的亲缘关系。就说女真三大部都是渔猎生活,经常追逐猎物和渔汛迁徙,辽东的优秀林场和渔场就那么多,你来我往是常事,即使两个民族同在一地居住过,又如何能说明这两个民族乃是一脉所出?”
他道:“且女真各部落之间连语言都不相通,甚至还有锡伯等族被努尔哈赤化为佛女真,说锡伯族和女真也是同出一脉,这就更是闹了大笑话。这纯纯是为了让自己的女真族壮大而做的把戏,硬要将不同民族拉入他的战车,目的乃是窥视辽东。”
王文龙必须要把努尔哈赤的野心说得更加明确,这样才能够引起辽东人的警觉。
王文龙对此毫无压力,努尔哈赤搞出来的满族的创建神话实在太扯,虽然一时能够把各种辽东的不同民族拼在一起,但放在后世观点里这种拼合漏洞百出。
即使满清同化了三百年,后世东北重新划分民族还是一下分辨能出不少原本被认为是满族的少数民族,用了三百年,这些少数民族也没能学会满语,更别说改变其他颇有民族特色的生活习惯了。
“此言差矣!”
有个说着带口音汉语的商人突然站起来,大声的反驳道:“王建阳,你说努尔哈赤谎造女真族历史纯属自己猜测,可曾问过女真族人?汉人学者研究女真历史,岂有自己做书斋之考便能判断的?”
场上人都向那人看去,就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穿着一般的商人服装,虽然也是北方人的长相,但是头发有些发棕红色,且眼距比起关内汉人明显要窄一些,若不说话时察觉不出来,细细分辨则是能发现他多半有些高加索人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