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远处风里传来城中惨叫,那是全身点燃的人在痛苦哀嚎,是呛到了浓烟的人在剧烈咳嗽,是一座座屋舍在火烧木焚里的坍塌
这让季南风兴奋无比,她陶醉的又是眯眼又是蹭腿,双颊红光显着红光,双手高举,大喊着:“烧!烧!烧!!”
白衣公子笑道:“火难灭,毒更甚,可最可怕的还是种在人心里的刺。”
季南风恶狠狠道:“今日那李玄和佛陀最好一起都死了,才好。”
白衣公子道:“是啊。”
季南风又道:“若是没死成,怎么办?”
白衣公子道:“看佛陀手段。若他手段高明,我看不破,那便遵他言语。”
季南风哼笑道:“他行么?”
这胖女人的话音才落,白衣公子忽地起身,看向远处。
而城中百姓也愕然地抬首。
因为红彤彤地天空陡然阴暗了下来。
南方而来的阴云铺天盖地。
一阵强风如兽潮般冲入此间。
旋即,大雨狂作,宛如一条条蛟龙旋转着破开乌黑重云,落于大地,浇向火焰。
王城之南,洛水河畔,信徒跪拜。
而一幕匪夷所思的情景正呈现在他们眼前。
无首金佛虚空端坐,抬手起洛水,洛水破空化作倾盆大雨,覆向远处火气腾腾的王城。
火起一炷香时间,火势就得到了控制。
两炷香,火势越小。
三炷香,火势全无
远处高山上的季南风愕然地看着远处那渐灭的火,惊道:“那佛陀他”
“天象类妖魔的手段。”白衣公子回了句。
他伸出手掌,看着掌心落下的雨,拇指在其中轻轻碾了碾,竟是碾出了一些的白色的小粉末。
他凝视着那小粉末,道,“可是还有些不同。”
季南风有些不甘道:“火灭了!但还有大疫!”
白衣公子道:“大疫也没了。”
他伸出手,道:“这是冰玉矿磨成的粉,这种东西天生低温,散发冷气,且有着克制妖魔之力的特性。以此掺杂雨中,大疫也生不了。
但妖魔是控制不了这许多冰玉粉的,那佛陀很古怪。”
洛水河畔。
金佛只是抬手。
黑山鼍的妖术随着提升精神属性的提升,如今已完全能够覆盖半州之地,再加上香火的移物之能,更是夸张。
至于冰玉粉末,则是他在看了那封战书后做出的决定。
“大火,大疫”很容易让他想起数年前的噩梦。
他本来还在想,那道能轻易引发瘟疫的红影妖魔怎么消失了,如今看来不是消失,而是去了北方,还和那熊魔搅在了一起。
如此
沉思的时候,河畔祭拜的声音,王城中百姓高呼“我佛”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
他也不客气,直接扫光了祭品,然后消失在原地,一通地遁出现在了王城附近。
独臂,
蟒袍,
负剑。
黑发随雨,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耳鬓,颈部。
可那双眸子却是逐渐显出锐利和愤怒
雨一直下,天地苍茫。
李玄也不知道家人此时各在做些什么。
媛姐会不会在百花镇上与别人笑着请教农田的种植法?小雪是在屋下喝茶吧?瑶瑶是在紫霞峰练剑,但可有吹起她那携着的六孔埙以镇压心魔?而那一对儿女又是在做什么呢?
老家父母,二弟也当还在苦恼着商会的运作吧?相爷,还有三哥应该被眼前复杂的局势给搞晕了。这也正常,毕竟眼前的事确实超过了他们能力的范畴。
诸多念头闪过,他昂首而立,任由带着阴冷气息的冰雨拍打在脸上。
相斗几回合,他也开始了解那古剑熊魔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
谨慎,以及怀有绝大的耐心,可却也不乏狡诈。
如最凶狠的猎者时刻窥探着你,一旦你露出软态疲态,他忽然可能就会出手要了你的命。
可在确定你不行之前,他倒是不会真正出手,而只会试探。
像他。
这种想法,在今日王都大火后,越发清晰。
所以,基于对对方的了解。
佛陀李玄和那熊魔对了一手,却还未结束。
因为熊魔知道神武王李玄在这儿,他必不可能空手而回。
所以
他还有一手需要应对。
铿!
李玄屈指。
长剑弹出,悬浮半空。
他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出手,可他就站在城外,站在一个醒目的位置,一个熊魔只要在这儿就一定会看到的位置
远处的高山上.
白衣公子似是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那个独臂男子,轻轻一笑,手指微动,剑出鞘。
一剑分九,穿云赶月般地往李玄激射而去。
李玄猛然一凛,眸中显出几分疑惑和难以置信。
飞剑?
对方居然用的飞剑?
他不再分心。
九点寒光垂天落。
一道雷电惊蛰起。
轰!!
巨力,和九把飞剑撞在一起。
李玄感到从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这力量稍稍让他感到了酸麻,然雄浑气血一冲,那酸麻便瞬间消失。
一击平手,飞剑就飞开了。
他也召回了自己的剑
白衣公子九剑合一,回剑入鞘,轻笑一声:“还行,看来那些恶鬼真是他的人了,那就再等等看。”
小半个月后。
大胤,佛陀香火更盛。
青木州里,一个熊傀又和一个罗汉见了面。
熊傀道:“我家主人答应了,大雍会撤退。心慈寺的寺庙会在大雍先建起来。”
罗汉道:“火月呢?”
熊傀道:“地方远,消息传到那边都要很久了。
待香火遍布大雍,火月那边也会起步。”
罗汉道:“那大雍军队便南下好了。”
熊傀道:“主人说,神武王交给你们对付,毕竟他睡了您家佛陀的母亲。
深仇大恨,也不需假旁人之手吧?
佛陀既有通天彻地之能,对一个神武王,难道还困难吗?”
罗汉,或者说正在李玄操纵下的幻术假人,想了想道:“我家佛陀早有对付他之意。那便由佛陀来。只不过”
熊傀道:“只不过什么?”
罗汉道:“大雍军队别撤了。”
熊傀诧异道:“为何?”
罗汉道:“我家佛陀曾经说过,神武王天赋异禀,然心志却一再被压,如今已将崩溃,。
时王城甚至周边都在骂他缩头乌龟。
我想只要你家主人稍稍放开了,他一定会出面,然后北上迎敌。”
熊傀道:“然后,抓了他家人威胁他?”
罗汉道:“既是我佛处理,神武王的一切都不必再问,否则别怪我佛翻脸。”
熊傀诧异道:“不抓?”
罗汉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熊傀又愣了愣,心中道了句“慈悲个屁”,可主人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那他也不想多问,只是道:“那佛陀何时杀神武王?”
罗汉却不再回答。
熊傀道:“主人会暂时收手,于大雍建起心慈寺,待香火浓郁时,且望听到佛陀的好消息。”
罗汉点点头。
熊傀道:“再问一句,那些死者复苏的恶鬼,是不是李玄召出来的?”
罗汉道:“仙家传承,李玄的来历不简单。
所以,我希望你们的寺庙建快一点,香火也铺快一点,否则我佛可不保证能杀了李玄。”
熊傀深深地点了点头,道:“了然,我会转告主人。”
又一次密谋后,一妖一僧轻易地定下了未来的历史走向
九月。
秋雨绵绵,入夜寒凉。
北方的急报一则又一则传来。
梧桐关失守了。
大胤动荡
王都乃至整个王朝的百姓也是无比不安。
神武王府前,一如既往充斥着臭味。
催促的内侍再一次敲起了神武王府的大门,吼着问:“神武王在吗?接旨!!!”
他本以为今次又和之前一样,可只是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门里,人还未见,便是一股恐怖的气魄散出。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内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去看,却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袍,背着长剑,长枪和棺材的独臂男子,牵了七匹高头大马从里走了出来。
再细细去看,那白色衣袍竟是孝衣。
这男人,竟披麻戴孝。
“神神武王,接接旨。”内侍颤颤巍巍道。
李玄道了声:“念。”
内侍本能地跪倒在地,刚想念圣旨,却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努力地站了起来,勉强地读完了旨意。
这旨意就是要李玄自己带人,去前线送死。
内侍颤抖着把圣旨往前递去。
李玄抬手接过,然后扬声道:“臣,接旨。”
神武王府里,一众老仆,还有亲眷皆时泪目地看着这一幕。
李玄应完,便牵着马径直往前而去,一路上有诸多久违的熟人现身,可那些人都远远看着他。
一名文士般的少年在人群里张嘴,欲言又止,双目泛红。
这少年正是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的周济海。
李玄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
当一颗棋子已经变成累赘的时候,这颗棋子就该拔掉。
神武王即便去了,李家却能因为“神武王积累的德”而在这片土地上过的很好。
待到大雍王朝,火月王朝香火焚起,便是佛陀手眼通三国之时,届时就是他对熊魔出手的时候了。
他要让熊魔亲手将他的香火带到北方去。
待到熊魔一死,最终解释权不还在他么?
譬如,李玄和佛陀其实早已和解,杀也是假杀。
人世红尘纷纷扰扰,他人哭,他人笑,对李玄来说却已只是一场戏,是内里蕴藏杀机的对弈。
待到神武王出了王城北门,城前早已人山人海。
他拔剑,对着北地道:“为天下复仇,为苍生戴孝,此去若不收回失地,若不报仇雪恨,玄誓不归来!!”
风萧兮兮,秋草如刀,烈烈而舞。
独臂的王爷带着七匹马,一把剑,一杆枪,一具棺材,北上,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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