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原因,但假设心慈寺的羽教教徒就是想放火拖住盛传雄的脚步,那他们必然在撤退。’
‘撤退方向可有三条。’
‘往东入海,不现实。’
‘往西,有太多城镇。’
‘唯有往北,人烟稀少。’
他就是赌一把。
如今李玄,血格的第一栏放着“骷髅花”,第二格放着“虎魔太岁”。
他对白骨位置非常敏感。
他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
他可以通过白骨妖去看。
白骨妖的活动范围很广,可达方圆五十里。
白骨妖带来的精神负担很小,怕是只有恶鬼的十分之一。
如果说后期一点精神能负担一百个恶鬼,那么这就可以负担一千个白骨妖。
而“虎魔太岁”置于第二格所带来的增强,可以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
李玄继续赌。
他在赌出现更强的白骨鸟。
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更强的白骨鸟一直没有出现。
李玄扫了一眼空余的13点妖魔点,又扫了眼“”。
他默默道:‘加点。’
一点又一点空余点被加到了精神上。
而在加了10点之后。
李玄隐隐感到白骨的活动范围更大了,而“更强的白骨妖”产生的概率似乎也变大了。
刷!
陡然间,一个生满了骨刺的白骨鸟出现了。
这只白骨鸟振翅而动,便冲上了天空,然后完全无视道路,飞跃山峦快速往前而去
其目俯瞰大地,所见一切白骨纷纷从泥土里站起了身体。
白骨妖越积越多,变异的“更强的白骨妖”也越发之多。
这些魔仆飞快地冲向山道,从各个角度,往前追去。
皑皑月色,普照山林,照出那前赴后继的惨白骷髅,还有在峡谷里静立的诡异“妖魔”
‘那日,许多香客焚香祈拜,积起了大量香火,这才有了魔佛显威。’
‘而之后,香火燃尽,竟是还有数十骑兵逃了回来。’
‘今日,若羽教在逃,那他们必然来不及,也不可能大量焚香焚出上次的规模。’
‘即便有上次规模,覆笼之地也顶多数里。’
‘不,就算预估那有十几里地,但也绝对寻不到我。’
李玄思索着。
而在他全神贯注地操纵之下,这片本就因为灾祸而死了不少百姓的区域逐渐开始显出骷髅海。
忽地,他神色一动。
某一个白骨妖传回了影像。
峡谷间的蜿蜒路道上,正有七辆马车在飞快奔行
“什么声音?”紫尾蛟王神色凝了凝。
深夜,除了马车轮毂飞速转动的声响,呼呼的风声之外,却又多了些奇异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如蚁群窸窣,紧接着如群兽奔腾。
而声音走向,正是马车。
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声音。
老尼皱眉道:“追上来了?”
说罢,她果断道:“焚香。”
话音落下,七辆马车的最末一辆中,有尼姑,僧人从包袱里恭敬取出了香火,然后快速点燃,开始对着空气祈拜。
之所以可以对着空气祈拜耳有效,并不在于拜神法的高明,而是因为佛就在身边。
紫尾蛟王在教导蔷薇时,之所以设计了那么一套舞蹈,还说这是高级拜神法,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拜神法的简单”。
此时,老尼微微侧头,看了眼第一辆马车前方那可怕的无首佛,以及那车厢里正在吃果子蜜饯、喝美酒的羽衣圣女。
自从知道“羽衣容器”的真正意义后,那位圣女就变得无比崇高。
僧尼们虔诚拜神。
香火氤氲出一片光明的世界。
那世界的光明里,隐隐显出两尊巍峨巨影,一则盘膝而坐,手掐说法印;一者侧卧,似纵横之山。
同拜两神,显然比一个更高效。
但这也有前提,那就是这两尊神本身必须“是友非敌”。
而一个“无头佛”,一个“佛母孔雀”,显然符合这个条件了。
僧尼周身很快浮出浑浊薄膜,继而取出袖中兵刃。
这薄膜相比那一日的黑膜显然差了一个档次。
而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异响亮。
有个僧人抬头一看,却见月光下,一团森然的白影从半空坠落。
“阿弥陀佛。”
僧人道了句。
这句才道完,他就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白影。
啪!
白影落地,摔了个粉碎,却是一团儿骸骨。
可就这么一下,却完全只是个开始。
下一刹,越来越多的白影涌了出来,有的拦住了马车的前路,有的在从后包抄,有人形白骨,还有兽形,鸟形
马车想行,但这些白骨挡道了,便根本过不去了。
拜神而周身裹着浑浊薄膜的僧尼跃下马车,刀光纷飞之间,挡路的白骨妖根本不堪一击,被斩碎成渣。
马车顺着这开出的道,往前行了数十米。
可这一行,就宛如进入了沼泽地。
越来越多白骨,各色各样的白骨,铺天盖地而来。
便是那些被斩碎的白骨,也已堆得到处都是,使得周边的道路极度难行,而马车的轮毂则是陷入那些白骨渣中。
越来越多的僧尼焚香拜神,下了马车,去斩白骨。
然而,白骨妖何其之多?
身有浑浊薄膜的僧尼虽然厉害,但面对骷髅海的消耗,他们也只觉自身精力、体力在飞快退散。
紫尾蛟王眉毛一皱,也提着刀加入到了开道行列。
只不过,这道无论开不开都差不多。
路上堆满了白骨。
马车几乎在白骨小山上行走了,根本就是无法通过。
小半盏茶的时间里,这七辆马车就往前移动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且速度越来越慢,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彻底停下的地步了
马车前,无首佛冷冷看着这一幕。
而车厢里正在吃吃喝喝的蔷薇也忍不住拉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她唇角边还沾着一粒“蜜饯屑子”。
其实,她没和公子说,这段时间她越来越饿,公子在州牧府的时候,她就天天在外吃,兜儿里的钱早就吃没了。
不过,如今她做回了圣女,这自是管饱了。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容器之事”看来躲是躲不了,那不如直接去面对,看个清楚。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重返羽教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儿子?”
蔷薇自从知道那是个佛,而且似乎就是羽教信奉的佛之后,她就果断认下了这个儿子。
无首佛看着四周,道:“有个一阶妖魔缠过来了,但今日不宜久战,便不寻它了。”
“一阶妖魔?”
蔷薇对此毫无概念。
无首佛说着话的时候,早点燃了三柱清香。
祂手中的香和其余僧尼点燃的并不同,而是经久不散,续续不断。
香火在月光里流淌成一条淡金色的“雾河”。
蔷薇叽咕着嘴,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忽地她“啊”地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就在她马车旁边,居然有个白骨妖在盯着她看。
那一双深邃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可那白骨妖并没有冲过来攻击她。
蔷薇眨巴着眼,若有所思。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金色雾河隔开了。
香火雾河裹住了七辆马车,以及在外的僧尼,又蜿蜒向前,迅速从白骨妖的骷髅海中钻了过去,而逐渐向远,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羊肠小道般的金色路径。
骷髅海能挡住马车,又岂能挡住香火?
下一刹
七辆马车突然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原地。
白骨妖们丢失了目标,纷纷愣在原地,左看右看。
天空中,骨鸟展翅,疾翔而飞,却再也寻不到那七辆马车的踪迹。
而那七辆马车却已直接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直接摆脱了白骨妖的搜索范围。
车手,无首佛的头颅又飞速腐烂。
然而,祂手中香火未灭。
于香火中,祂又摘了一颗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头,按在了脖颈上,继而幽幽地看着远方。
蔷薇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又盯着那变成了女人的佛,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喊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只不过那被丢在一旁迅速腐烂的头颅,却是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惊悚
荒林中。
哧哧哧
树根和触手纷纷被收起,又化作了双腿。
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子里的树下,仰头靠在树身上,脑海中闪过他和蔷薇对视的一幕。
“居然嘴角还沾着食物”
李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他是又疲惫又失落,心底有些空荡。
他脑海中犹然浮现着那条香火铺成的金色路径。
“我还是太弱了。”
悄悄返回青木州城后,李玄在绿柳馆睡了足足一天,起床后下意识地喊了声:“蔷薇,少爷饿了。”
然而,却没人回应。
李玄愣了下,这才想起蔷薇已经不在了,她真的去了羽教当她的圣女去了。
一时间,他就那么在塌上躺着,看着窗外秋日那高高的天空,还有逐渐变得暗淡的太阳。
傍晚到了。
一辆马车在六名骑兵的护送下,从远而来,停在了绿柳馆。
马车里,一个大男孩率先跑下马车,紧接着便是盈盈而行的贵妇人。
这正是淳阳郡主和周济海。
两人见李玄今日突然没来州牧府,都心生好奇和担忧,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担心,便过来了。
“兄长,兄长!”周济海边跑边喊。
而待到母子俩来到李玄所住宅院门前,敲响了门后,李玄便从塌上起身,前来迅速开了门,又钻入了被褥。
淳阳郡主看向屋里,见到李玄模样,稍显愕然。
因为此时塌上李玄的脸色不是太好,有种失了往日朝气的感觉。
“兄长,你你怎么了?”周济海问。
淳阳郡主扫了扫周围,忽地轻轻拍了拍周济海的肩膀,道:“济海,去马车上。娘有话要和你玄哥哥说。”
周济海难得地没有调皮,而是转身跑开了。
淳阳郡主则是走进屋里,然后将门浅浅带上,之后理了理朱红色罗裙自然地坐在了床榻边缘,正欲说什么,忽地感到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心乱。
她眼前少年即便脸色不好,整个儿却也散发着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
而她怎么竟然坐在他的床上?
淳阳郡主心儿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痒痒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此时升起的古怪感觉,心中暗道:‘云裳呀云裳,他是你儿子的结拜兄弟,平日里也都是称你云姨,即便已是少年郎了,可却也还是你子侄一辈。你何必多想呢?’
念头如此想着,淳阳郡主平复了心绪。
她来此的路上早已注意到了:李玄的那贴身丫鬟没了。
而再联想到昨日至今,城里有些人失踪了,有几人已经发现了尸体,但那些尸体上的头颅都没了,怎么寻也寻不到,煞是古怪。
因此,她便有了几分猜测。
李玄的那位丫鬟,怕不是也在这起事件中不幸失踪了。
淳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柔声道:“小玄,随姨姨一起回州牧府吧,绿柳馆这边的房间姨姨去帮你退了,好吗?”
睹物思人,所以淳阳郡主想带李玄离开。
至于事,她不问。
问了,就是揭人伤疤,何必?
李玄沉默了下,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该跳出来了。
至于羽教,他有预感,未来还会遇到。
不,不是遇到,而是根本不可能躲开。
既然如此,那他终还有见到蔷薇的日子。
在那之前,他要变强,而非如此地自耗。
于是,他点了点头
片刻后。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返回了州牧府,用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托腮思索,复盘。
这院子自是州牧府内宅。
亥时。
他院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淳阳公主的声音。
“小玄,睡了吗?”
李玄迅速起身,开了门。
今晚的淳阳郡主似是新浴过,周身散发着淡淡花露的味儿,只不过她依然整整齐齐地盘着云鬓,点着朱唇,胴体裹着干净严实的朱色绸裙,并没有半点失礼的感觉。
“云姨。”李玄道。
淳阳郡主忽地露出笑,轻声道:“其实姨姨要谢谢你呢。”
李玄愣了下。
淳阳郡主道:“就在这儿说呀?”
李玄失笑道:“云姨,里面请。”
说着,他领着淳阳郡主入了室,敞着门,点燃桌几上的油灯,又分坐下。
淳阳郡主这才道:“那日,其实你闻见了我身上的酒味吧?姨姨真要多谢你没有告诉济海呢。”
李玄笑道:“人皆有烦恼,云姨便是小酌两杯,却也无妨。济海知道了也会理解。”
淳阳郡主摇摇头道:“我不能在济海面前失了礼数,这是我对他的言传身教。”
说着,她忽地柔荑轻动,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大酒壶,摆放在桌上,然后道:“今日,姨姨陪你喝。”
李玄愣了下,却旋即明白过来。
他轻叹一声道:“好。”
两人摆开酒具,你一杯我一杯。
李玄的体质属性放在那儿,酒量自然没的说,可他没想到的是淳阳郡主居然也很能喝。
不仅如此,郡主还越喝越开心。
很快,两人就解决了一壶酒。
淳阳郡主又问:“小玄,你这儿有酒吗?”
李玄摇头道:“没有。”
淳阳郡主托腮,笑道:“给你搬东西的仆人都告诉我了,说你带了三大坛美酒。是不是有愁不想和姨姨一起消呢?”
今日,她也是抱着目的来的。
她希望的发展是“李玄醉酒后,哭着把他心中的烦恼倾诉出来,如此,她和李玄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一层”。这种情感的紧密联系,会在今后将李玄更紧地和她捆在一起。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她也有想过。
然而,李玄为人正气,相貌堂堂,且她也是一心将李玄当做晚辈,又怎会不妥?
这不过是一次长辈和晚辈的交心,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笑看着李玄。
李玄也是无奈,只得去将买来的美酒搬出。
这几日,他确实想放纵一下,多喝点酒。
很快,淳阳郡主又与李玄喝了起来。
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一坛尽了。
两人都很强,似乎都没有醉。
于是,第二坛酒的封泥又被拍开了。
两人继续饮。
“云姨,你没事吧?”
李玄有些不放心。
淳阳郡主面色如常,柔声道:“小玄,姨姨喝酒没醉过,你如果不行了,就别硬撑着了。”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换了碗。
淳阳郡主掩唇笑着,也换了碗。
未几,第二坛见底了。
李玄面色没有变化。
淳阳郡主“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李玄:???
没一会儿,他听到淳阳郡主哭了起来。
这端庄的美妇双腿扭夹,原本还看着正常的双颊一下子涌上了酡红,哭着喊着:“相公,相公”
哭了一会儿,却又不喊了,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玄无奈,只得先关上门,然后扶着美妇,让她在塌上休息,自己则是独自坐到小院里。
酒意翻涌之间,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魔佛是不是妖魔?
如果是
那魔佛,有没有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