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卿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幽暗的房子里只放了一张潮湿的床,床幔凌乱的耷拉在被子上,身下湿漉漉的感觉让她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一股霉味钻进鼻腔里,她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个好高骛远、趋炎附势的爹爹一身官服,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直接打在了她脸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贵妃娘娘道歉!”
“沅贵妃娘娘还怀着身孕,皇上很重视这个孩子,若是孩子没了,我们一家可就全完了……”姜堰说的心惊肉跳,眼里的怒火掩饰都不掩饰一下,气的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
“沅贵妃怀孕,我掉进御花园的湖水里……”轻声喃呢了一句:“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儿了,怎得又发生一次?”
姜凤卿捂着被打火辣辣的脸,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眼底的震惊虽还未褪去,心下却已经了然。
老天真没负她!
竟然让她重活在了十五岁及笄之年。
姜凤卿完全不顾姜堰说了什么,自顾自低头满眼爱惜的抚摸着自己完好的双腿,又一遍遍的把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
真好,她此刻还没有被剖腹取子,她的手脚还没被砍断。
这一年可真让她记忆犹新。
这一年沅贵妃正得圣宠,已经怀孕三月有余,胎气刚刚平稳。
娘亲带她和她的妹妹姜凤落、二叔家的姜凤曦、还有那个二叔外室所生刚刚认回姜家的姜凤华,一起去探望她们在宫里的大姐姜凤瑶。
姜凤瑶三年前被姜堰设法塞进后宫,刚从婕妤升到嫔位,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眼看沅贵妃受宠怀孕,姜堰心急如焚,连忙收刮了一个助孕方子让她母亲借着探亲的由头带着她们送进宫。
当年她心思单纯,让一个姨娘‘溺爱’上了天,对真心为她好的人恶语相向,二叔外室所生的姜凤华,刚进姜家,就对她百般讨好,为她鞍前马后。
姜凤卿看她伺候的这般周到,就大方赏赐她跟着自己的娘亲一同进宫‘长长见识’,一路上姜凤华都在有意无意说起,自己亲姐姐三年不孕,都是被这个沅贵妃害惨了。
她当时年少气盛,自然要为姐姐出这口恶气,一怒之下,直接把沅贵妃推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春寒三月,湖水依旧冰冷刺骨,沅贵妃在水中扑腾了好久,才被太监打捞上来,腹中孩子虽然还在,但也从此留下了病根,导致沅贵妃一族都记下了这个仇,后来搅和的姜家、白家都不得安宁。
“小姐……”就在姜凤卿陷在回忆里时,一直跪在她床榻前的小盈怯生生地拉了拉姜凤卿的衣袖,带着哭腔提醒:“小姐,奴婢扶您去求求贵妃娘娘,说不定能从轻发落。”
姜凤卿左右观察了一下,她此刻就在沅贵妃偏殿的一间宫女房子里,房子低矮潮湿,像极了她上辈子被仗杀的阴森的小房子。
也才注意到,前世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盈。
小盈虽然不太机灵,但太过忠诚,一心护主。
前世在南宫琢来姜府下聘时,小盈就跟她说过,二皇子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心机手段颇深,并非她的良人,要慎择姻缘。
当时她觉得快要嫁的良人,满脑子都是婚后要一心辅佐南宫璃登基,还当小盈是故意阻拦她的幸福,因此斥责了小盈一顿,罚她在门口跪了俩个时辰。
但此后小盈虽还全心全意待她,事事都替她着想,却也变得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她。
这样好的小盈却在她当上皇后时,被姜凤华逼着吊死在姜家院里,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今小盈容貌青涩秀丽,一身水蓝色稠衫,头戴簪花婢子簪。虽然有些憔悴,柳眉弯弯、杏眼带着水汽,正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看的姜凤卿一阵恍惚。
看小盈在姜堰面前这般畏畏缩缩,姜凤卿有些酸涩地吸了吸鼻子。
“小盈?”她又惊又喜,连忙挣扎着要把小盈从地上扶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
“小姐,不要害怕,奴婢刚刚出去打听了一下,贵妃娘娘的孩子还在,皇上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
小盈以为自家小姐是怕受到皇上责罚,害怕的哭了,连忙挺起身子,把姜凤卿护到了怀里。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推贵妃娘娘?还不快滚去向贵妃娘娘磕头!”姜堰看着这主仆两哭哭啼啼,心下厌烦的很,一把拽下姜凤卿,照着她后背就踹了一脚。
姜凤卿一个踉跄,险些磕在门槛上,她手撑窗户,皱眉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眼从姜堰的鞋子一点点往上挪,森冷的视线停在了他脸上,滔天的怒意在她心底无限翻滚着。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有些冷淡:“姜凤曦、姜凤华呢,她们不是随我们一同进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