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冬去春来,转瞬间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饶是在这阴山城,却也有不少兵卒在得到授意的情况下开枪作鞭炮庆贺新春。
洪熙十七年如期而至,朱棣与朱高煦分别迈入了七十五和五十五的年纪。
正旦节的这一日,整个夷播海周围都大雪纷飞,便是想要出行都十分困难。
瓜果蔬菜这些奢侈的食物,在这个季节更是想都不要想。
吃点羊肉,便就算是渡过新春了。
相比较阴山城,北京城的达官显贵则是过得更为滋润。
东西南北三条铁路竣工,就连困难重重的湖广铁路,也修抵到了广州境内的英德。
尽管还没修抵广州,但修抵英德却代表他们可以吃到两广的部分蔬菜、水果了。
正因如此,他们一年四季都能花最少的钱,吃到最好吃的东西,日子十分滋润。
当然,滋润的同时,也代表朝廷对地方控制力正在加强,凡是通了铁路的地方,基本都是京察和巡察御史最喜欢前往的地方,也最容易出事情。
为此,地方官员们谨小慎微,贪污受贿的手段也开始渐渐变得隐秘起来。
这些种种,有的被爆了出来,有的则是没有。
北方、西南、江南的三方势力角逐无疑让局势变得稳定,各方都不敢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
类似洪武、永乐年间的事情正在一点点减少,勋贵们也渐渐低调起来。
“唱……”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旦节,武英殿内,尽管朱高煦远在万里之外的阴山,可群臣依旧需要对那金台下跪叩首作揖,也包括朱瞻壑。
做完这一切后,朱瞻壑这才走上了金台,而后开始了洪熙十七年的大朝会举行。
洪武三十三年,永乐十七年,洪熙十七年……
转眼间,大明朝便已经来到了六十七年。
这一年放在西汉,是汉武帝刘彻在位时期,尽管汉武帝同意和亲,但私下却已经开始筹备对匈作战。
这一年若是放在东汉,勒石燕然的窦宪被诛杀,东汉进入宦官外戚交替干政的时代。
这一年若是放在唐朝,武则天改元垂拱,尽管皇帝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李旦,但实际上她已经开始控制朝政。
这一年若是放在北宋,士大夫还在檀渊之盟后的安逸平和中安逸,浑然不知道北宋国祚已经不足百年。
若是放在南宋,则是黄河夺淮入海,开始了六百多年的夺淮入海时期。
若是放在元朝,却已经来到了至正年间,朱瞻壑的太爷爷朱元璋刚刚搬家到孤村庄不久,在父亲朱五四的吩咐下,每天帮着地主刘德放牛,民间叛乱已经有了苗头。
除西汉外,没有一个朝代能在这個时期能算作平和。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大明朝的强盛无疑是独占一席的强盛。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瞻壑的执政理念也偏向谨慎细微。
这并非说他对于政策谨慎保守,而是他对政策执行同时十分谨慎,并且要求细致。
他毕竟在吏治底层干过,他清楚知道朝廷的一项政策从京城到布政司、再到府、州、县、镇,最后能被扭曲和放大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好好纠正,那对百姓的伤害将会很大。
例如一条“保持城池卫生整洁”,朱瞻壑就可以在一些巡察御史的奏疏中得知县衙对沿街摆摊商贩驱赶的行为。
朝廷的意思明明只是要求保持卫生整洁,但下面人为了更卫生整洁,则是可以一棒子将部分百姓的饭碗给打翻。
类似这样的行为,朱瞻壑不仅在报纸上刊登消息,更是亲自发表文章,批评这样的行为,同时直接发教令前往县里斥责当地官员。
久而久之,部分官员便也不敢做出这种一刀切的事情了。
只是朱瞻壑也清楚,官员们不敢,并非他们改了,而是他们觉得自己盯得严,所以不敢。
如果自己什么时候松懈了,他们便会立刻卷土重来,将各项政策以最简单便宜的办法传达下去。
至于百姓的生计,以及一刀切对百姓的伤害,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正因如此,朱瞻壑在这次的大朝会上,不止一次的重复了自己的言论,而官员们也纷纷躬身表示听进去了。
随着他交代完,大朝会也进入了六部汇报的流程。
洪熙十七年,大明人口已经增长到一亿二千九百余万人,估计到今年年中就能突破一亿三千万。
在耕地上,自松鹤铁路修通,朱高煦亲自前往吉林城与勋臣们训话后,他们也开始出售一些关内的土地,将精力转移到了松鹤铁路沿边的松嫩平原。
尽管这个时期松嫩平原还有大量的沼泽、积淤地,但许多地方都由于上游不断兴修水利而开始慢慢蜕变为荒地。
这些荒地十分肥沃,自然引起了勋臣们的关注,因此大宁地区的大量耕地正在被不断开垦。
他们开垦的行为成为了一种风向标,对于人口稠密的辽东地区来说,大宁成为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地方。
许多人口开始自发迁徙,大宁人口在过去三年时间里增长了三十余万,耕地则是增长了二百多万亩。
除了东北,关内的许多地方也因为人口增加而不断开荒,人口逼近七百万的四川更是在耕种原有土地的基础上,每年稳定开荒三百万亩。
如今的四川耕地面积已经达到了三千七百多万亩耕地,而云南、湖广、交趾各地的开荒工作也进行十分顺利。
正因如此,大明在洪熙十七年正月的耕地数量达到了七亿三千六百余万。
这两项数据,便是大明三代人努力下的结果。
不管是人口还是耕地,亦或者是疆域,大明朝都远胜历代,但这并不值得骄傲,因为历史是纵向的,时代也在不断前进,所以大明朝比历代厉害很正常。
如今大明朝的财政,已经达到了七千余四十二万贯,这远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快。
当然,相比较财政的提高,支出的增长也尤为吓人。
仅是维持大明如今的政治、军事、教育班子,每年就需要支出五千八百万贯,地方设施维护则是七百万贯。
每年的积存在五百四十二万贯,但这些积存往往都存不下来,因为大明朝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正如眼下正在筹备的西域三大铁路。
“西域的三条铁路,如今还没有勘察完毕,不过总里程最少九千里,而且物资都需要从中原和东北输送,这样的成本太大。”
“如果三条铁路全部修建,即便都是平坦之地,也最少要耗费六千万贯,朝廷最少需要积存十二年才能存下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
“正因如此,臣建议调拨钱粮给西域三个都司,让当地都司将当地煤炭、铁矿开采。”
“臣算过,最少需要拨款七百万贯,但可以将工程耗费减少到五千万贯,能节省整整三百万贯。”
“况且投入建设后,这七百万贯所建设的工厂、矿坑,最少能提供二十万就业。”
“二十万就业岗位,便代表二十万家庭,上百万人口。”
奉天殿上,王回不仅仅提出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办法,以及这种办法对于西域所造成的环境如何。
不过这个办法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需要人,很多很多的人。
自朱高煦迁徙庭州、西州、伊州三州人口前往关内,西域人口便减少了大约十五万。
现在西域的齐民编户还没结束,但以此前发回的情报来看,恐怕最多也不会超过四十万。
这四十万有男有女,而朝廷需要的工人最少二十万,并且是男丁。
也就是说,西域的人口,根本满足不了王回的计划。
人口问题摆在了他们的眼前,而这时朱瞻壑却开口道:“陛下那边已经下旨,将江西三县受灾百姓迁徙安西。”
“安西与北庭那边,孤已经与工部询问过,最多岁末便能修抵庭州府轮台地区。”
“此外,伊州的煤矿丰富,轮台附近也有铁矿,这些都是朝廷修建铁路所需要的资源。”
“因此,孤决意按照陛下旨意,将江西三县灾民迁徙西州、庭州。”
“六部这边要做好准备,要确保灾民的住所,另外保障他们的工作。”
“这二十余万百姓,起码能解决八万工作缺口,加上其它地方灾民的迁徙,以及西域本地的百姓,解决这二十万工作缺口不成问题。”
朱瞻壑的话让群臣面面相觑,自古而今,人口向来都是宝贵的资源。
蒙古人有足够的畜力,可之所以无法在蒙古高原耕种,除了气候环境问题,就是因为人力问题和投入问题。
大明现在也有类似这方面的问题,因为疆域太大,人口出现了极度的不平衡。
然而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数百万人口的大规模迁徙和先遣建设,所以只能一点点来。
迁徙江西三县二十余万人口这笔账,王回只是在脑中过了一遍,便得到了结果。
“殿下,若是从江西迁徙二十余万人前往西域,此耗费约一百万贯,事情可行。”
“需时多久?”朱瞻壑询问王回,王回则是作揖道:
“江南铁路还未修抵三县,但距离也不算遥远,步行大约一个月,渡江约半个月,迁徙西州则最多耗时三个半月,合计五个月。”
“如果教令现在下达,各地准备迁徙物资和粥摊的话,大约能在三月开始迁徙,八月末完成,合计六个月时间。”
铁路的作用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以往大明朝迁徙二十万人前往六千余里外的地方,最少需要耗费二三百万贯,耗时一年乃至一年半才行。
如今只需要六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迁徙二十几万人口前往五千里外的地方,而且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也就是说,可能第一批迁徙的百姓已经安定下来,最后一批的百姓才刚刚抵达。
如果只运一批百姓,不算上渡江和陆路问题,火车十天就能将他们从南直隶的江浦或湖广的武昌运抵安西境内。
面对这样的速度,朱瞻壑自然更不可能拒绝了。
至于三杨,他们虽然不舍从江西迁出二十几万人口,但这二十余万人口的问题不解决,时间拖久了恐怕会激起民变。
正因如此,他们只能看着朝廷从江西迁走这二十余万人口。
“自今日开始,凡是各地遭灾而绝收的百姓,朝廷出钱购买受灾田地,迁徙灾民前往安西生活。”
朱瞻壑又宣布了一条教令,这让庙堂上众人面色很不好看。
人口就是资源,尤其是在地广人稀的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