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朱棣抓了抓自己的胡子:“老二要把俺当傀儡?”
朱棣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朱高煦的身影,一想到朱高煦撂翻野马的画面,他就有些犯嘀咕。
当个傀儡皇帝看儿子脸色,他不愿意。
只是真让他只做个太上皇,他又不甘心。
这么一想,真是很难抉择……
狠狠抓了住自己的浓密大胡子,朱棣背负双手走去了衙门的后院,不多时只能听到叹气声从长廊传出。
只是一昼夜,整个大明的政治格局开始发生动荡,一个不小心就要翻盘重开,这样的局面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兴许在朱允炆看来,这棋盘还能稳住,可对于朱高煦来说,这棋盘理当该翻一翻了。
“哗啦啦……”
“砰!”
“哔哔——”
“肇州左卫,上船!”
万寿镇南岸渡口,当一艘艘战船靠岸,一队队准备就绪的马步兵牵着马走上战船甲板。
在南边,三十余艘战船被分为两队,一队在沙洲以南,一队在沙洲以北。
沙洲以北的战船负责把人从万寿镇渡口运到长江中心,距离渡口十里外的一块大沙州上放下,然后由马步兵自己穿过这块南北宽十余里的沙州,抵达沙州南边修建的渡口。
在那里,另一支数量十余艘的战船船队会将他们运往十里外的江南登陆。
如果按照纯走水运,这么走起码要四个时辰,但经过崔均这么更改过后,只需要两个时辰。
正因为路线设计的成功,因此让渤海军得以在一夜时间运送了八千人登陆南岸。
如果算上这批人,那就是一万人。
这样的运输下,渤海军的营盘也肉眼可见的单薄起来。
“马步兵先走,神机营除炮营分出两千人安排下一批渡江,其余人都留下,等待最后和野战炮、攻城炮一起渡江!”
“是!!”
渤海军营盘外,两万大军整装待发,朱高煦走在阵前,虽是走在泥泞的土地上,可行走起来依旧虎步龙行。
一身扎甲外披熊裘,显得他整个人宽大了一圈不止。
只是一席话,便有气吞江南的威势。
面对他的话,在数十名千户官的带领下,全军回应,声势撼动长江两岸。
“殿下,盛庸今日不出营来袭我们?”
眼看南军一直没有动作,跟随朱高煦巡营的陈昶好奇询问,朱高煦则是轻笑:
“他在忙着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想与我交手,他再练练吧。”
得知京城被围,渤海军士气愈发高涨,反倒是南军那边发生了许多恶劣的事情,以至于今日原定的拖延渤海军计划彻底破产。
“嘭!!”
“怎么一夜时间里多出那么多逃兵?!”
扬州城外的南军营盘内,盛庸将手上的饭碗扣在桌上,怒目看向眼前人。
站在他眼前的人,若是朱高煦也在的话,那必然会十分熟悉。
王俭,曾经的那个百户官,如今总算拔擢为了千户,只是他拔擢不久,便遭遇了渤海军南下江淮,与渤海军对峙扬州,以及京城被围的事情。
如今,更为恶劣的事情发生,江淮南军昨日便知道今日将要再与渤海军开战。
两万上直精锐虽然也有些后怕,但还能沉住气,可一些屯兵就沉不住气了。
这样的消息,加上有心人的刻意传播,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回佥事……”
王俭比起七年前更为成熟,可三十过五的他仅是一个千户官,所以姿态十分谦卑,似乎被生活磨盘了棱角。
“昨日城内有谣言四起,说我军水师已经投降贼军,致使京城被围,天子生死不明,因此许多兵卒都在小旗官、总旗官的带领下趁夜跑了,官职最高的是东葛千户所的千户官刘戊。”
“末将算了算,起码逃了一千六百七十二个弟兄……”
“找!”盛庸打断王俭的话,暴怒道:“找出来,斩首示众!”
“末将领命!”王俭心里一紧,连忙作揖。
眼见盛庸没有其它安排,王俭这才询问:“敢问佥事,今日是否还要出营……”
“不…不出!”盛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王俭见状也心领神会,转身准备去转告运河东岸的俞通渊、平安等部。
待他走后,盛庸这才坐回椅子上,拳头攥紧,愤恨开口:“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上!”
京城被包围的消息除了京城以外的人,便只有部分人才清楚,其中这部分人之中的大部分都希望维持朱允炆的统治,唯一带有不满的就是朱高煦和朱棣了。
因此,传播消息来败坏南军士气,盛庸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
这件事出现,别说屯兵不堪用,就连上直精锐还能不能用都是问题,他们的一家老小可都在京城呢。
“混账!!”
痛骂一声,盛庸只恨自己不能放开手脚与朱高煦正面打一场,不过他也不想想,兵法又不只有堂堂之阵。
数万兵马,正是考验正奇手段的最好数量,只是他自己玩不转罢了。
他的无能为力,倒是给朱高煦的这场渡江之战平添了几分笑料。
同时,百余里外的京城也是哀嚎叫骂一片,各种声音络绎不绝。
全城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被强征参军,考虑到身体的素质问题,他们大多仅有单薄的胸甲和一杆长枪,一把腰刀。
好在能住在京中的都是武官的亲戚,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可以熟练掌握一两项兵器,加上洪武年间射艺是科举必考类目,所以弓箭手也不用发愁。
“也不知道征了多少乡勇?”
“午时刚点了册子,据说有六万四千余人,京城一半的男丁估计都被征发了。”
麒麟门上,一身甲胄的徐鹰绪扫视着来麒麟门换防的那群少年人。
瞧着他们士气低落的模样,并不认为他们可以在战事发生时起到什么作用。
他能看出来,旁边的徐增寿自然也能看出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于徐增寿来说完全就是喜闻乐见,他可不会去想什么办法训练这群武官子弟。
倒是相较于他,郭英是有心训练,却被朱允炆限制,加上昨日孟章那番话说的他有些惆怅,因此今日一直没有炊ブ弥卸岽止πすΦ剌息的箭楼走出。
时间到了这会,他们心里也都有数了,那就是朱高煦大概率是不会同意议和的,他们所做的大概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自己这一方也同样。
果然,从正午到黄昏,直到郭英走出箭楼,渤海军那边都没有派出信使和解释的意图。
伴随着天色渐黑,郭英只能派人将渤海不可能议和的消息传给内城。
这条消息虽然来得很晚,可朱允炆却一直在等待。
只是当他看到孟章没有任何举动,朱高煦也没有出现在京城外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绝望。
“朕明明还拥有数十万大军,怎么就落得这幅田地?!”
朱允炆悲怆询问那昏暗殿内,平日里阿谀奉承们的文臣们却一个都不见,便是宫女太监都消失许多,仅有李权几名相熟的东宫太监存在。
“陛下,您……”
李权想上前劝劝朱允炆,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最后只能站在了原地。
朱允炆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自嘲几声,摇晃着走出了武英殿。
李权紧紧跟着他,不多时便护送着他返回了乾清宫。
兴许只有在皇后马氏这里,他才能找回片刻的安宁。
只是他虽然想要安宁,可朱高煦却不会给他。
正如朱高煦所说的一样,他的这个好大兄,只有死了他才能睡得心安。
虽然经过梅雨而道路泥泞,可对于渡过长江的渤海马步兵来说,区区八十里路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日,一批又一批的马步兵渡江往京城而去,
镇江官员眼见渤海兵马越来越多,干脆开城投降,打开了镇江水关,放出许多舟船。
这样的操作,更是加快了渤海军渡江的进度。
整整一夜,外郭城的数万守军亲眼见到了一股又一股的火光出现在城外,然后熄灭。
直到天明,当长江水雾散去,他们这才发现包围在城外的渤海军从昨日的三五百,直接变成了二三千。
这样的变化,给各道城门的守将心头平添压抑,士气几乎跌落谷底。
兵围南京的第三日,全城河柴价格飙涨,已经达到每担四百文的程度,几乎是平常价格的五倍。
饶是如此,全城河柴依旧供不应求,大量无背景无钱财的平民只能劈砍了凳子做柴火,才能勉强吃一顿热腾腾的热饭。
河柴如此,更不用说其它吃穿用度了。
外城的许多常平仓和社仓原本是朱元璋用来及时赈灾的,可眼下却在六部五府的指挥下被装车,一车车运往内城。
显然,人更多的还是利己,他们许多人都没有考虑过外城百姓的死活。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能看出来,但时局如此,但凡脑子清楚些的,谁都清楚渤海郡王入京城只是时间问题。
除非江北的盛庸、俞通渊等人敢用扬州的马船运兵,顶着渤海水师的炮弹渡江,不然京城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援兵。
京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明太宗实录》:“壬戌,渤海随王渡江围京师,天下震动,上甚喜。”
《明世宗实录》:“壬戌,上率兵渡江,庸欲袭,为上所识,故散京师之事,南军闻京师被围,奔逃者甚众,庸不能制,遂自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