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第 194 章(2 / 2)

大唐辟珠记 饭卡 3050 字 1天前

“我要以十恶谋反之罪举劾,把岐王府连根铲除,将这一脉从皇室玉牒上彻底抹去。”

接着,宝珠将她在王府中如何怂恿李昱造甲,排演《秦王破阵乐》和《黄狮子舞》的种种事宜详细道来,每个细节都在她心中反复演练了无数遍。

杨行简听后不禁悚然变色,沉吟良久后,他谨慎地道:“可李昱没胆使用真正的黄狮子,至于甲胄,也只是用于表演乐舞的纸甲、藤甲,恐怕难以构成谋反的铁证啊。”

宝珠提醒道:“主簿难道忘了宜阳王是怎么失势殒命的了?”

杨行简回忆起尘封已久的血腥往事,心有余悸地道:“是因私藏甲胄,犯下谋反之罪……”

宝珠陈述说:“你不清楚内情。当年宜阳王年迈体衰,不知因何缘由,在远离皇陵的终南山下大兴土木,精心为自己营造了一座陵墓,并专门定制了一批考究的陪葬品。”

她顿了顿,详细描述说:“那是一批陶制的三彩甲胄。此事被他的属官举发,圣上震怒,下令彻查,一番勘查下来,发现他自造的陵墓存在逾制之举。三尺,仅仅是地宫的宽度超出了规制三尺而已,便被视为僭越之罪,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那批陶甲便顺理成章成了他谋反的证据。而后朝廷继续深挖细究,将他过往所犯的大大小小、或轻或重的诸般错误逐一罗列,竟列出二三十条罪状,最终落得个被贬为庶人赐死的结局。”

宝珠露出一抹冷笑:“一摔即溃,无人能上身的陶器,一旦具备了甲胄形状,意义就与众不同了。在皇帝看来,宜阳王暗中以陶甲为冥器,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打算死后在阴间与他争夺皇位,等同谋反。”

她沉默了片刻,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宜阳王死后多年,一个生前备受恩宠的公主被活埋在他当年空置的陵墓中,不知她又是因为什么引来了君父的猜忌?”

这句疑问饱含无尽凄凉,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被这沉重的话题压得默然不语。

片刻后,她恢复冷静,开始一条条详细指点杨行简如何书写举劾信,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便按照《律疏》记载的十恶之罪罗列吧,尽管夸大。只要上面追根究底地调查下去,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毫无任何把柄。只要引来君王猜忌,那么无论是陶甲、纸甲还是藤甲,都是私藏甲胄。红狮子、蓝狮子、彩狮子,都是私自舞黄狮子,皆可成为谋逆的铁证。”

杨行简感到喘不过气。他突然想起一件长久以来无人敢于提及的残酷事实:自本朝开国以来,最擅长对李姓皇室展开屠戮与清洗的人,恰恰是同样身为李武血脉的同族。那几乎是她们刻在血脉之中、与生俱来的本能,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契机,使其彻底爆发觉醒。

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提出最后一点质疑:“公主,举劾必须以实名递交,不得匿名告发。倘若我以韶王府执事的身份弹劾李昱,岂不是会将主上牵扯进这趟浑水吗?”

宝珠从容沉着地道:“主簿无须担忧,你只需拟定草稿,至于由谁来实名举劾,我心中早已有合适人选。”

她想起自己被迫拖着脚镣,和米摩延一起在台上跳双人柘枝舞。台下一道道令人嫌恶的目光,犹如千万根钢针刺在她的身上。屈辱,恐惧,怒火,一寸寸吞噬她的皮肤,比剥落蜕皮的晒伤更痛苦百倍千倍。

宝珠摸到枕边的一缕金发,其主人婆娑曼妙的舞步已不在人间。她紧紧握住掌中的遗赠,冷漠地说:

“罗织构陷、清除异己、分化离间、斩草除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才是属于我们这种人的‘舞蹈’。现在,轮到他们按照我的规矩狂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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