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朗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吴致远迎上来回答:“是和特使一起来下圭县的常州工匠,来求我打开城门,先放他们去长安。”接着指向那个领头的瘸子,让他上前来说明。
那人年纪和杨行简差不多,但头发已经花白,面容饱经风霜,一脸苦相,左腿自膝盖以下皮肉萎缩,枯槁如骨,不仅瘸了,还是个残疾。
他竭力挺直背脊,朗声说:“我们常州工匠受敕命传唤,要去为万寿公主的陵墓做工服徭役,若是迟了日期要受朝廷重罚的,请各位官爷放行吧。”
保朗冷笑道:“若是放了你们先走,其他什么阿猫阿狗牛鬼蛇神都来求着开门,那怎么抓贼?万寿公主已经升天了,她不着急,等得起。”接着挥手命亲兵将这些人驱散。
宝珠万没想到来到这下圭县,再次听到生前的封号,这些人还是赶去长安给自己修墓的,一时间心情非常复杂。
依照当朝律令,误了服役的工期是要受到杖责的,保朗的亲兵暴力去推那个瘸子,其他工匠连忙去搀扶,瘸子抬头愤恨地瞪了一眼保朗,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带着其他工匠离开县衙。
宝珠这一天受够了保朗咄咄逼人的态度,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张狂妄自大的脸,下了马连寒暄都不讲,直接把缰绳甩给他,昂首转身回去内宅。
保朗盯着她高傲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内宅门内,笑了笑,回身准备骑上自己的坐骑。特勒骊回到原主身边,不自在地来回踱步,它一整天都跟杨氏娘子在一起,保朗闻到了她沾染在马鞍障泥上的香气。
这样近的距离,又十分新鲜,在这一瞬间,保朗极为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缕隐约飘逸的幽香,如同抓住了少女的秘密,他愣住了,终于回忆起这香味的不凡来历。
瑞龙脑。
那是瑞龙脑的香气。
当时他刚刚靠着向节度使献上宝珠崭露头角,因刀法出色,从一阶平凡武士晋升为崔克用的亲兵,第一次参加权贵的宴会,招待交趾国王派遣去长安朝贡的使臣。
使臣携带着的就是交趾特产的香料——瑞龙脑。那是要献给大唐天子的贡品,来自异国的顶级珍稀香料,以国礼之节也不过区区十枚,崔克用当然不敢私自截留,只以举办宴会的名义,请使者打开金盒,让大家鉴赏了一番。
保朗看到金盒中一枚枚形如蚕茧、如玉如雪的瑞龙脑,闻到了那非凡绝俗的香气,但并不知道它珍贵在哪里。
喝醉了的崔克用怀里抱着家妓,笑着对他说:“这是至尊的女眷才能使用的香料,长安深宫之中,天下最高贵最绝色的女人,你一生都无法想象、无法拥有的女子,现在可以闻闻她们身上的气味,好好做一夜春梦。”
那是他不能拥有的女人吗?难道她不仅仅是名门高官之后,还有着更加高贵的身份?
美貌虽然少有,但许多身份低贱的家妓也具备,大权在握的感受则更加使人沉迷。那个在城中徘徊不去的高手青衫客,也是在觊觎她才不肯逃逸吗?
保朗僵立在特勒骊旁边一动不动,他沉浸在瑞龙脑的香气之中,沉浸在那个如梦似幻的夜宴回忆之中,感到浑身燥热不堪。他渴望得到她,如同想要她代表的无上权势,野心的火焰熊熊燃烧,让他一阵阵战栗亢奋。
如果不能以正当手段求娶,掳走强占她会如何?如同他斩杀了那头红眼白鳞的蛇妖,夺走那枚让他飞黄腾达的宝珠。她是属于皇帝的?还是属于藩王的?他完全不在乎什么处子,抢来的东西,别人的所有,才最能让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