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蜷缩着身体、横着跨坐在窗户上，留在卫生间里面的那只脚下方还踩着马桶盖子。

气喘吁吁跟过来的父母看到这一幕，险些被吓到晕过去。

不被光眷顾看着摇摇欲坠的哥哥，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家可是十二楼啊，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哥，你别乱动，我这就救你下来！”

大森反应激烈地喊道：“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立马跳下去！”

不被光眷顾登时僵在了原地，他近乎哀求的说道：“哥，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好吗？爸妈的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我、我也不想你死！”

他本来就舍不得真的让哥哥去死，现在看到清醒的哥哥就更加不愿意了，即便他很清楚眼前的人很快又会变得痴痴傻傻。

“大森，你别想不开啊，”母亲哭着说道，“你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咱们一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团聚，妈妈求求你，先从那里下来好不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森下来吧，有什么困难，咱们一家人一起解决。”父亲抖着声音道。

大森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自己的清醒时间有限。”

“你怎么会知道？”

不被光眷顾下意识看了一眼攥在手里的手机，疑惑地想着哥哥刚刚应该没有看到直播间的情况才对，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清醒时间有限。

大森没有回答，反问道：“二林，我还有多长时间？”

不被光眷顾犹豫两秒道：“……三分钟。”

“三分钟啊，应该够我和你们道别了。”

大森仿佛看开了一般，笑着说道，“妈妈爸爸还有二林，谢谢你们照顾我十年，还有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们了……对不起，我原本想毕业后努力赚钱改善咱们家的生活条件，没想到事与愿违，我不仅没能帮到家里，还成为了你们的累赘……”

父母连连摇头，哭着说道：“不是，你从来都不是我们的累赘。”

“我也没觉得你是累赘，哥哥下来吧，我们能照顾你十年，就能再照顾你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不被光眷顾发自内心地说道。

“二林，你真的长大了啊，变得可靠了，和以前总跟在我身后的弟弟不一样了，”大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二林，对不起啊，是哥哥没用，让你负担了那么多，爸妈以后还要靠你照顾了。”

他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但是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看看你，明明比我小那么多，看上去却比我还要苍老。”

不被光眷顾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别再往前走了，还有两分钟，让我再说几句话，”大森偷偷将眼眶中的泪水擦掉，“放在我卧室墙角的那个小盒子，密码是你们出生的日子，里面有两张银行卡，共有三十万存款，是我上大学的时候炒股赚的，密码和小盒

子的一样，我知道这些钱没法偿还清债务，但起码能改善一点儿你们现在的生活条件。”

不被光眷顾僵硬地停在原地。

“二林，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大森说道。

不被光眷顾一直在想要怎么把他从窗户上拉回来，因此在听到这句话时，他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什么事情？”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签了器官捐赠自愿书，和银行卡放在一起了，我跳下去之后，身体里面的零部件可能没法儿用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和协会联系一下，说不定还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大森边说边偏头朝着楼下望去，十二层的高度让他觉得头晕眼花、呼吸不畅。

然而就在这时，不被光眷顾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身边，高高举起手臂，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脚腕，并且用力地把他往屋子里面拉。

父母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

大森感受到他们的拖拽，立马死死地用手扣住了窗沿。

不被光眷顾见他纹丝未动，着急地说道：“哥，别闹了好不好？下来吧！求求你了！”

大森低头对上他满是哀求的双眼，心里的想法险些产生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朝着自家弟弟的肩膀踹了一脚。

不被光眷顾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因此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竟然连续后退了数步，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妈妈爸爸，放开我吧，”大森轻声说道，“我真的不想活了，刚清醒的时候，我的脑袋还一片空白，记忆停留在出车祸的当天晚上，但当我看到床铺上的污渍，我就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来自己是个痴傻的神经病，发起疯来谁也不认，连你们都会攻击；想起来自己生了病之后，连小孩子都不如，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他越说越绝望，声音也染上了啜泣。

父母拖拽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仰着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大森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痛苦。

“如果我能一直保持清醒，我可能会为了和你们在一起，努力克服以往经历过的羞耻，但是我不能，再过一分钟，我就又要变回那个没有理智、无法自理的傻子了。”

大森自从恢复心智就表现的很镇定，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崩溃的情绪展现出来，“我不想再过那样窝囊又屈辱的日子，也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他双眼通红地看向不被光眷顾，痛苦地说道：“二林，让我去死吧，你最清楚我的感受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

泪水模糊了不被光眷顾的视线，“我不想让你去死啊，我舍不得你……”

“你舍不得我什么？是我让你变得这么累！是我让你没上完学！你身上的重担都源于我，”大森激动地说道，“如果我继续活下去，只会把你一起拉进地狱。”

“可是我不在乎，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是一直保护我的哥哥。”

不被光眷顾从地上站起身，试图打亲情牌，“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别人总欺负我，你总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我，哥哥你还记得吗？”

大森直勾勾地看着他，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不要说是兄弟了，终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痴傻的我，会想要杀死我。”

不被光眷顾心里咯噔一声，他慌张地解释道：“不不，我想结束你的生命，是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你……”

“我都懂，”大森轻轻地笑了起来，“二林，放我跳下去吧，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想让你背负杀兄的痛苦和愧疚活一辈子。”

不被光眷顾愣怔两秒，泪水奔涌而出，都到这个时候了，哥哥还在保护他吗？

“死亡于我而言就是解脱和自由，我很感谢帮我恢复五分钟心智的人，她让我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死、让我可以再和你们说说话，只是我最终还是要对不起你们了。”

大森说完再次看向楼下，确认空无一人后，他身子一歪直接倒了下去，只留下一句，“妈妈爸爸，大森不孝，下辈子再孝敬你们吧。”

他的父母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眼前，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叫和哭声。

不被光眷顾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的闷响，他才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他的父母回过神来也追了出去。

直播间的网友看不到画面，但是却听到了有缘人一家的对话以及大森坠地的闷响声。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大森真的……跳下去了吗？

——呜呜呜，哥哥最后都在为家人着想啊

——他真的好善良，还签了器官捐赠

——不是啊，小菱角不是说大森还有五十年的寿命吗？说不定他还没死！

——楼上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大森有可能还活着！好想问问有缘人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直接问小菱角不就行了吗？

洛光星满脸担忧，不过还是很尽责地将弹幕内容转述给了自家小祖宗。

洛菱听完之后再次叹了口气，用稚嫩的嗓音道：“能再活五十年的前提，就是不进行自我了断啊。”

直播间的网友一片哗然。

不过可能是听到了洛菱的声音，不被光眷顾居然边跑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虽然摄像头晃得厉害，画面也不够清晰，众人还是眼尖地发现他已经到了楼下。

不被光眷顾的速度由快到慢，最后他渐渐地停下了脚步。

由于他拿着手机的手臂垂在身侧，摄像头对准的是侧面，直播间的网友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个落荒而逃的身影，但他们又不敢确定，一是离着太远、画质不清晰；二是那个影子比正常人矮得多。

不过不被光眷顾根本没有察觉到远处的身影，他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躺在血泊里的男人，脑袋一片空白。

相互搀扶着追上来的夫妇见状失声痛哭。

“哥哥……是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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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菱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了出来。

不被光眷顾连忙举起手机，询问道：“哥哥还没走？菱角大师，他现在在哪里？我能看到他吗？”

洛菱摇了摇小脑袋，遗憾地说道：“不能，大森的鬼魂太弱了，就算我暂时帮你们开天眼，你们也看不到他。”

不被光眷顾有些失望，他走到父母身边，一边轻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边试探着问道：“菱角大师，我哥哥为什么还没走？是、是因为牵挂我们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洛菱伸出短胖的食指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有五十年的寿命，但他现在却自我了断了，所以他的鬼魂必须要在人间飘荡五十年才能被引入地府。”

不被光眷顾疑惑地问道：“这样对我哥哥的鬼魂有什么影响吗？”

他说完之后眼中多了些许期望，他试探着问道：“菱角大师，您能让我哥哥的鬼魂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吗？”

“能倒是能，但是这么做可不好哦。”

洛菱睁着圆溜溜的葡萄眼，耐心地解释道，“自杀而死的鬼魂常年留在人间会出现三种情况，一是慢慢忘记生前的事情，被困在自杀的地方孤独地等待鬼差来带他们离开；二是沾染上戾气成为厉鬼，到处作恶无法再投胎转世；三则是被其他鬼魂攻击，直接魂飞魄散。”

不被光眷顾没想到成了鬼还会有这么多的危险。

洛菱继续说道：“大森的鬼魂不完整，相比于其他鬼魂，他太弱小了，如果常年留在人间，第三种情况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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