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推开了门。

病床上的老人好像睡着了，安静的躺着，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张伟看着自己面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这是个饱经风霜，脸上刻满了沧桑的男人，张伟无声的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看起来就像是将将要熄灭的烛火了。

老人只是假寐，闭眼休息而已，并没有睡，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着自己面前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庞。

“你来了？”

张伟吓了一跳，他以为老人在睡觉，谁知老人突然开口了。

面对老人的话，张伟嚅了嚅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老人语气非常平静，平静的好似他们两人仅仅是分开了三五年的父子一样，只是他明明应该刚刚得知自己的情况一样。

张伟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从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讲起，一直讲到近况，讲自己的心里有多恨，讲自己当时得知情况后，有多怒。

讲自己现在的工作，当然，也有一些张伟没提起的事，那些不愿提起的事情似乎还挺多的。

张伟看着眼前时日无多的老人，虽然心里的怨恨没有减少，但是似乎上去给他一巴掌也没必要了。

老人听完张伟的经历，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律师啊，好啊，你真的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张伟起身打算离开，老人剧烈的咳了两声，说道：“你想听听当年的事情吗？”

张伟倒了一杯水，递给老人，老人喝了水，开始给张伟讲当年的故事。

老人曾经是个大学老师，生活在旁人看来也算美满幸福。只是包办婚姻的他其实和妻子没有太多的爱情可言，一次偶然的机遇，老人认识了张伟的母亲，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讲到这里，老人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时两人的年纪差距着实有点大。

后来，张伟的母亲和老人在一起好几年，但是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后来老人的妻子得知了这件事情，让他在两人之间选一个，一个是自己的爱情，一个是自己的家庭。

老人选择了家庭，断绝了张伟母亲的来往，曾经的海誓山盟瞬间倒塌，曾经的情感冲动都消失无踪。只是当时张伟的母亲已经怀孕了，张伟的母亲感觉受到了欺骗，说好的离婚会娶我呢，受到了侮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了。

后来，张伟的母亲，在晚上偷偷的把孩子扔在了孤儿院门口。

老人看着张伟道：“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张伟默不作声，他听着老人的故事，心中颇多感触，但是他对于这个亲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那是有一丝怨恨的。

张伟的道德感让他来到了医院，但是这并不代表张伟想要重新认回父亲，索性对方似乎也没有这个想法。

而且张伟深知老人的故事讲的并不完整，张伟的母亲试图以孩子逼他离婚，他不肯，劝张伟的母亲打掉孩子，张伟的母亲选择生下孩子，只是老人并没有再见她。所以后来才会有抛弃张伟的事情。如果当时老人选了另一个答案，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如果老人后来找过张伟，那也就不一样了，只是命运从来不提如果。

“你现在住在哪，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很好，过得比绝大多数人都好得多。”

“哦，那就好。我听你说的样子，好像手头没有多少存款吧？”

“存款还是有一点的，我比较节俭。”

“你经常去孤儿院啊？”

“对，经常去，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院长就像是我的老父亲，孩子们就像是我的弟弟。”

“那就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说话间，老人突然停住了，张伟拍了拍老人，没有反应，晃了晃老人，还是没有反应。

张伟浑身战栗，颤抖着把手指放到老人鼻子前。

张伟破门而出，大喊道：“护士！医生！”

“快，准备紧急手术。”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张伟的哥哥胡光启冲上前去抓着医生的手，双眼满是血丝，盯着医生，一旁的张伟的嘴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您辛苦了。”

胡光启颓然的撒开了手，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张伟沉默许久，对着抢救室鞠了一躬，这一躬后，张伟扭头选择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