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梨香院外。
宝钗因风雨骤变意外滑倒,情急之下几乎被贾琮搂住怀中。
她心中对贾琮思慕已久,但一向礼规严谨,甚至少有机会和贾琮单独相处,更不用说像眼下这般亲密暧昧。
虽是事急从权,但一颗芳心难以抑制的激荡,只觉得混身酥软,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闻到贾琮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一时之间心神迷乱,好一会儿才颤巍巍说道:“琮兄弟,放……放开我。”
贾琮在宝钗腰上一带,让她稍微站稳,才松开了手。
此时宝钗的雨伞不知丢在哪里,贾琮将自己雨伞遮挡在她头顶,问道:“宝姐姐刚才没崴到脚吧?”
宝钗见他突然松开了自己,心中没来由一阵空落落的,说道:“没有崴到脚,刚才谢谢琮兄弟。”
她刚说出这话,脸上忍不住一阵通红,不知是谢他扶了自己没摔倒,还是因为刚才被他搂了自己。
贾琮有些不放心,低下头见宝钗一双绣鞋,因刚才身子侧倒而湿了一片,但还是停下意图检查脚踝扭伤的举动。
眼下女子礼教森严,宝钗比起迎春、探春等姊妹,毕是隔了一层的外家姊妹。
方才事急从权,已经搂了人家的腰,难道还要去摸人家的脚,说不得真让人家以为意图轻薄……
贾琮对金钏和晴雯说道:“你们扶宝姐姐回去,看看有没有崴到脚,抓紧换身干衣服,小心受了寒气。”
金钏正要扶着宝钗回梨香院,晴雯看到前头两个人影正转身离,身形有些僵硬急促,其中一个丫鬟模样的还不停回头张望。
晴雯惊道:“那不是二太太和彩云吗,怎到了梨园院门口也不进去?”
宝钗远远看到两个离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惨白。
她心思敏锐,很容易就能想到,方才自己姨妈带着丫鬟,定是来探望自己母亲。
她们必定是走到梨香院门口,正好看到刚才那一幕,自己和琮兄弟正是这般……。
贾琮看到宝钗的神情,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神情微微沉凝,说道:“宝姐姐不必多想,并没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人家去说。”
贾琮看着王夫人离去的身影,他心中和宝钗是一样的猜想。
王夫人到了梨香院门口,却并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就走,肯定是凑巧看到刚才那一幕。
或许她没看到事情全貌,毕竟自己和宝钗的举止,的确过于令人遐思。
王夫定以为自己和宝钗有染,这才会过门不入,负气而走。
贾琮清楚王夫人狭私阴毒的心性,也很清楚府上金玉良缘说辞的来由,她一向将宝钗视为准儿媳。
看到刚才亲密暧昧景象,加上自己承袭荣国爵,她对自己本就芥蒂极深,必然认定自己勾引宝钗,撬她二房的墙角。
贾琮在自己府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需向旁人交代,即便要了府上那个女子,旁人也管不了分毫。
但是宝钗却不相同,她不是贾家女子,且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一旦王夫人失了分寸,对外宣扬此事,宝钗可就被逼上绝路了……
贾琮看到宝钗脸色苍白,柔声说道:“宝姐姐,方才的事情,不过寻常意外之事,本也算不得什么。
但自从二房搬到东路院,太太对我已生嫌隙,她看到眼里却不知怎么想,宝姐姐可将事情告诉姨妈,让姨妈去找太太分说。
省得东路院那边传出流言,白白连累了宝姐姐,我可真是过意不去了。”
一旁的金钏说道:“姑娘,三爷这法子使得,我们太太和二太太是同胞姊妹,只要她去和二太太分说,二太太看着姊妹情分。
即便心里怀疑姑娘,也不会传出不好的话头,以免亲戚之间脸面不好看。”
宝钗抬头看了贾琮一眼,目光柔软澄澈,难掩担忧,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闺阁清誉更要紧。
贾琮安慰道:“宝姐姐不需担心,太太即便对我有所怨怼,毕竟是你的嫡亲姨妈,她对薛家总会有所顾忌。”
宝钗听了这话,心中微微安定一些,贾琮又让晴雯和金钏扶她回梨香院。
想到刚才雨中那一幕,还有王夫人意外出现,贾琮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但依他估量,只要让薛姨妈去说破此事,王夫人看在姊妹情分上,多半不会节外生枝,无端辱没宝钗的清誉。
……
荣国府,梨香院。
薛姨妈见晴雯和金钏扶着女儿回来,心中有些意外,女儿原先说去东府找姊妹说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况且女儿神情有些不对劲,肩头衣裳被打湿了一块,裙角绣鞋都被雨水浸湿。
金钏见了薛姨妈,将方才宝钗在雨中滑倒,被贾琮搂抱搀扶,正巧被王夫人看得,又将贾琮交代之事说了一遍。
薛姨妈听了也是脸色一变,见女儿在一旁脸色通红,哪里不知道此事的厉害之处。
自己姐姐一心想娶宝钗做儿媳妇,如今看到这样一幕,心中还不气得半死,不然也不会过门不入,扭头就走。
薛姨妈也做了半辈子内宅主妇,听多了大宅门里男女间的韵事,其中许多都是捕风捉影。
遇到这种风流事儿,男人倒还罢了,女人遇上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如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沾染上,多半就是死路一条。
薛姨妈深知自己姐姐,因为二房失了爵位,早对贾琮深有怨怼。
如今看到贾琮和女儿举止暧昧,坏了她一向心中所愿,只怕会怒不可遏,激愤之下坏了女儿的名声,可就要闹出大事了。
薛姨妈看了宝钗一眼,见女儿脸色红润,一双明眸水溶溶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又叹了口气。
如今薛姨妈也顾不得在意,女儿在贾琮手里有没有吃亏。
她从床上挣扎起来,让丫鬟同喜给自己梳妆穿戴,就要去东路院找王夫人说道。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快去堵住姐姐这张嘴,省得她传出不中听的话,那薛家的脸面就全丢光了。
……
荣国府,东路院。
王夫人心火如焚,贾琮和宝钗暧昧亲密的一幕,在她脑海里跑马灯似盘旋,几乎要气炸了肺。
自己早就相中外甥女宝钗做媳妇,因知贾母不赞同宝玉和薛家联姻,为了此事,她也算是机关算尽。
这两年她费尽心思,在府上杜撰金玉良缘的说法,意图在府上造就风议,以此达成心中所愿。
其实这样的套路,本就是王夫人最擅长的,不然宝玉衔玉而诞,为何那玉不仅事先刻字,甚至在娘胎里就钻了穿线的孔……。
她回到东路院,依旧愤愤不平,想到自己宝玉好好一个媳妇儿,竟这样被人轻薄玩弄,心中愈发对贾琮恨之入骨。
但一时又想不出报复出气的法子,这时丫鬟进了通报,说老爷下衙回府,如今正去了书房。
王夫人听了心中一动,在她看来贾琮做出这等败德之事,着实好大一个话柄,家里人都说他如何了得,如今又看如何说嘴。
自己老爷一向十分看重于他,将他视为贾家的中流砥柱。
即便因他的缘故丢了爵位,心中也毫无怨怼不平,实在让王夫人心中便扭。
今日这事说给自己老爷听听,让他知道最器重的子弟是什么嘴脸,败了那小子的名声,看他这家主还如何做得名正言顺!王夫人算计已定,心中愈发邪火高涨,便起身去了梦坡斋书屋。
……
贾政下衙回府,换了衣袍,在书房闲坐翻书。
往日还有单聘仁、詹光等清客,常来书屋说话奉迎。
但自从贾政搬出荣国府,入住东路院,这些清客便纷纷找了由头,离了贾政身边,各自自谋生路去了。
听说詹光还想拜在贾琮门下,结果连贾琮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东府的管家打发了。
清客中只有程日兴离开荣国府后,自己开了家古董店谋生,时常还来东路院陪贾政说话闲谈。
贾政经此一事,心中虽有些不平,但看了一番世态炎凉,更知世人各有善恶真假,也渐渐看开许多。
他刚拿了闲书翻阅稍许,便见王夫人带丫鬟进了书房,心中不禁有些意外,寻常自己夫人很少会来这里。
贾政见王夫人脸色难看,目光之中颇有忿忿之气,有些皱眉问道:“怎么这等脸色,府上出了什么不称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