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严辞难驯心(1 / 2)

荣国府,荣庆堂。

贾琮让晴雯向外院传口信,让管家去东路院去请贾政,自己慢条斯理磨了半盏茶功夫,才带着鸳鸯去了西府。

两人一进荣庆堂,贾琮刚刚坐定,贾母便问道:“琮哥儿,今年是宫中三年待选之期,往年这时候,家中都要为你大姐姐谋画前程。

一应人情往来耗费,都是从公中支取银子,虽然眼下是你来当家,但是你大姐姐如能博得前程,于全家老小都有极大好处。

你太太因此事,让凤哥儿从公中支取四千两银子,但凤哥儿说眼下公中余银不足,不能一下支取四千两,你可知此事?”

王夫人听了贾母说辞,心中不禁暗自腹谤,如今老太太倒是给这小子留脸面。

这事都不用问,指定就是他教唆凤丫头,老太太偏偏还这样拐着弯问,像是生怕撕破了这小子的脸。

贾琮微微一笑,回道:“这事二嫂已告诉我,二嫂说公中没有余银支取,乃是实情。

上年因我奉旨承袭荣国爵,荣国府辞旧迎新,年底上门道贺和年节贺喜的客人,比往年多了许多,二嫂担心坠了荣国府的体面。

因此府上年节布置、悬挂府灯、来往酒宴等诸般事务,都花了很大心力去布置,支出耗费自然比往年要多些。

等到开春之后,上年公中余银已所剩不多,加上今年未过二月,府上爵产田地都还来不及收成,自然无法一下支出四千两银子。”

贾母皱眉说道:“即便年初公中余银不多,西府这么大家业,东凑西挪总能腾出四千两银子罢?”

贾母本想说东府这么大摊子,西府没有钱,难道东府还没有钱吗?

只是这话说出口实在有些难听,只好拿着西府拐弯抹角说事。

贾琮脸色淡然的回道:“老太太,太太说这桩事是按往年旧例,这四千两是用于走通宫中人脉,助大姐姐屏选圣宠。

不要说公中余银不足,即便公中有余银,这四千两也绝不能从公中支出!”

贾母和王夫人一听这话,都心神巨震,贾母脸色有些阴沉,王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神情更是难看之极。

她们都心里清楚,贾琮如今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家主,且他刚承爵,便让大房长嫂接管掌家之权,无形之中架空了二房。

如今二房迁移东路院,已经算不得荣国府正溯,只要贾琮不点头,这笔银子就无法从公中提出,即便是贾母都无法勉强。

因贾母知道这孙子一向软硬不吃,一贯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况且身上担着皇命钦正的身份。

所以贾母方才对贾琮的言辞,没有以长辈身份威压,颇有和缓怀柔之意。

且二房贾政对贾琮有抚育关护之恩,贾母等总以为他即便不情愿,即便看在亲长份上,总要顾忌脸面,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夫人便是笃定这点,才会找贾母说道此事,既然明着来无法从公中提银,便通过贾母的辈分和威势,让贾琮因此妥协。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贾琮当着她们的面,毫不犹豫的断然回绝,一点亲长情面都不留。

……

贾母心中生出怒气,正要开口说话。

王夫人却忍不住抢先开口,语气中已难掩愤愤不平,说道:“琮哥儿,虽然如今你是荣国家主,但也该为阖家前程体面着想。

你大姐姐如能得蒙圣宠,贾家才能更加富贵荣华,于你也是大有好处,为何公中不能花这笔银子,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贾琮对王夫人的不满,仿佛视若无睹,自从自己不断起势,遮挡了宝玉的风光,王夫人一向心有阴私,贾琮并不是毫无察觉。

自从自己承袭荣国爵位,让贾家二房失去正溯之位,王夫人对自己的敌意越发炙热。

当初贾政提出要搬去东路院,本来自己想要予以挽留,王夫人弄巧成拙,恶意以言语孝义作为要挟,更让贾琮心生厌恶。

如今对他这些可笑的质问,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淡然说道:“难道太太觉得,贾家如今还不够荣华富贵,要如何才算足够?”

这一句话把王夫人问的有些语塞,连贾母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贾家虽经历贾赦亡故,贾琏获罪发配,但是仔细想来,贾家的声势并没因此折损,东西两府一门双爵,荣耀体面更胜往年。

贾母依旧过着富贵优容的高乐日子,二房虽然迁居东路院,少了以前体面,但吃穿用度一如往日。

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谁还嫌弃荣华富贵更多一些……。

况且对王夫人来说,贾家的富贵体面都是贾琮的,他们二房已败落难堪,不过是仰人鼻息罢了,光衣食无忧算算什么荣华富贵!她的宝玉读书不成,名声败坏,已不能给她挣来荣耀富贵,王夫人要想二房得以翻身,所有指望都在女儿元春身上。

只要银子花在刀刃处,让自己女儿得蒙圣宠,做得宫中贵人,甚至贵妃,那才真正称了王夫人的心意。

到了那时,二房会重新在贾家独占鳌头,再也不用看这娼妇之子的脸色,有了女儿得蒙圣宠的威势,二房甚至能夺回这份家业……。

但是这些阴私狂妄的心思,又如何能宣之于口,她正想找话来争辩分说……。

……

荣庆堂门口暖帘突然被丫鬟掀开,贾政走了进来。

贾母见了贾政突然出现,心中微微一喜。

如今家中势头变了,自己和儿媳妇都弄不过这小子。

一家子能让这小子有所收敛,也就是自己的儿子贾政,以儿子和他不寻常的情分,才能让这小子服软,才有改口妥协的余地。

问道:“正说着二房的事情,你怎么刚巧就来了?”

贾政说道:“是从琮哥儿让东府管家驱车到东路院,说是请儿子到荣庆堂商议家事,并不知是何事。”

贾母一听这话脸色一僵,原以为儿子是儿媳妇来前叫来助阵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贾琮请来的。

贾母想到以贾琮的心思手段,绝不会自己给自己添乱。

她想到自己这迂腐儿子,一向都偏向这小子,自己拆自己台的事没少做,想到这些老太太顿时一阵头疼。

贾琮对贾政说道:“今日请老爷至荣庆堂,商议的事公中支取四千两,为大姐姐疏通屏选圣宠之事。”

贾政抚须说道:“这事我听夫人说过,琏儿媳妇说如今公中余银不足,一下提不出这么多银子。

如今琮哥儿身为家主,不知对此事如何决断?”

王夫人虽和贾政提过此事,但知贾政一贯看重和维护贾琮,在这上头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心。

所以不敢在贾政面前说道,公中不支银两是贾琮阴私作祟之举,即便说了贾政也听不进去,自己反而会遭到训斥。

因此贾政入堂才会有如此言语,他对女儿能够获得圣宠之事,也是不能免俗,自然乐见其成,并以之为家门荣耀。

只是贾政对此事的的期望,抱着尽力而为,随缘而得的态度,远没有王夫人这样炙热执着。

贾琮并没有直接回答,说道:“老爷,这些年我在家中,多少也知道些当年之事,我两次入宫和大姐姐相谈,也知道大姐姐心中所想。

当年老太爷归天,大老爷虽承袭家中爵位,但大老爷并没有太爷那样的统军之才,只是做了一等将军的虚衔。

老爷又因太上皇恩赐官职,走了文官之路,贾家那时其实已脱离了武勋内里。”

贾政被贾琮的勾起心绪,叹道:“琮哥儿说的没错,我和大兄都是才略平庸之人,实在难及太爷英雄之万一。

子弟不肖,不荣家声,太爷过世之后,贾家的根基早已不及从前,所以才会让大丫头早早入宫,希望能得万一护佑家门。”

贾琮说道:“大姐姐容貌品行都是上上之选,本来足具圣君青睐之资,但入宫九年,贾家也花去不少银子,却并无所成,不合常理。”

贾母和贾政都长于勋贵之家,虽都不是什么卓异之才,但都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贾母这样的更是内宅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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