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秀眉微蹙,眸光流转,说道:“三爷,我听我娘说过,如意是女儿家聘嫁之物,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寓意一双两好,和合如意。”
贾琮脸色阴郁,说道:“老太妃突然召见,又单赐这把如意,应该就是你说的意思。”
五儿说道:“三爷,林姑娘对三爷一贯用心,我们这些三爷身边人都看得出,上次府上传闻三爷赐婚之事,林姑娘便病了数日。
有些事她自己反倒想不明白,我想了说辞让紫鹃说给她听,才稍稍去了林姑娘的心结,如今这事让她知道,必定又会凭空惹出烦恼。”
贾琮听她话语绵软,心思细腻,忍不住握了她的小手:“难得五儿细心,我出门在外,还会帮我看顾家中姊妹,我该怎么谢你。”
五儿微微脸红:“三爷伱出门在外,我帮三爷看着些,也是应该的,有爷这一句话,我做什么都值……。”
贾琮说道:“当今圣上不喜伯爵府和甄家联姻,此事太上皇必定深知,且心有顾虑,不然今日我入宫拜见,说不定就已下了赐婚诏书。
所以,只要不出现非常之情,赐婚之事就不会成行,眼下倒不用太担心,这如意你帮我收藏好,这事先不要声张,免得多生枝节。”
……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脚步声纷起,门口倩影闪动,便听到探春俏丽悦耳的声音:“三哥哥可算是回来了!”
五儿有些不舍的从贾琮掌心中抽回了手,拿着那个锦盒进了额里屋,正好遇上准备好热汤的晴雯。
晴雯见五儿脸色红晕,眉眼娇柔似水,心中生出狐疑,又见五儿手中的锦盒,方才贾琮回来时一直拿在手上。
她突然便想到什么,酸溜溜说道:“你没事脸红什么,看你的样子,定是又被三爷摸了手,瞧你晕乎乎的傻样,哼!”
五儿红脸啐道:“你就聪明,整日就和我磨牙,小心三爷哄你解乏。”
晴雯想起当初那个梳拢解乏的话头,脸色一下变得通红。
……
正屋中贾琮见黛玉、探春、宝钗等姊妹一起进来。
方才贾琮回府,东府管家便派人去西府向迎春等姊妹报信。
众姊妹便赶了回来,数月没见,各人心中都温和欢欣。
黛玉一双明眸,澄澈清亮,难掩喜色,说道:“这次三哥哥倒是没有哄人,说是两月即回,便是两月即回。”
贾琮笑道:“这次我在金陵正巧遇到张友朋大夫,回京途中和他一起去了扬州,已给姑父诊治过病灶,姑父病情已大有好转。
张大夫回京之后,会配制对症的丸药,姑父用了之后就会无大碍,妹妹这下可以放心。”
黛玉听了不禁欢喜不尽,父亲的病症是她心中最忧惧之事,她自小就丧母,父亲就是她唯一的至亲。
她微笑着对着贾琮正经福了一礼:“劳烦三哥哥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妹妹感激不尽。”
宝钗见贾琮即便南下办差,也挂着黛玉的事情,必定帮她办得妥当才行,待之细致亲厚,异于其他姊妹。
想来以琮兄弟这等品貌人物,那位扬州林御史必定也很看重。
他对自己也算和煦亲近,却并没有面对黛玉时的贴心亲密、神采灿然,宝钗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探春笑道:“我都算过,春闱在即,明年入夏之前,三哥必定都会安生在府上读书。
前几日二姐还和我商量,今年是三哥哥立府第一年,再过两月便是年节,须得过一个大年。”
贾琮笑道:“这次回来,必定很长时间不出门了,三妹妹有什么章程和好玩物事,尽管都想出来,趁着过年大家好好乐一乐。”
没过一会儿,迎春安置好邢岫烟的住处,带着她来贾琮院子认门,英莲带着龄官逛了园子回来。
院子里愈发花团锦簇,笑言铃音,和煦欢欣。
……
众姊妹说了一会话,便暂时散了,贾琮自入后堂沐浴更衣,又去了西府和贾母、贾政等长辈见礼。
去时又带了五儿和晴雯,将可卿准备的各式礼物带上。
可卿在贾府呆过一段时间,自然清楚贾府中人大致喜好,且每份都加了签子,不用贾琮操一点心,只要照签子分派就是。
贾母见这孙子突然一反常态,竟变得如此周到细致起来,且送的随手之礼,虽不算贵重,却是十分合意合情,件件用心。
倒是由衷的夸了他几句,如今也是长大了,竟有了这份心思和孝心,可见真是到了立业成家的时候。
可卿帮他给姊妹们准备的礼物,也被他依样画葫芦的分派,自然又收获姊妹们一堆惊喜赞叹。
只觉这个兄弟不仅能文能武,心思细腻之处,一点都不输女儿家。
探春更是不吝美言,大大夸了他一通,让贾琮多少有些心虚。
当初可卿出去帮他购买归置回京的礼物,他还觉得大可不必,白白累她跑一趟。
如今算真正见识到了,背后有个可心能干的女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只是,王熙凤收到自己那份礼物时,竟然发现都是自己日常惯用的……。
心中不禁狐疑起来,琮老三怎么知道,我最爱用金陵金凤阁的玫瑰胭脂。
当年未出阁时,她在金陵都是用这家的胭脂,嫁到贾家之后,这习惯依旧没改,以往她都是让人从金陵寄买。
这事除了自己还有平儿,并没和多少人说过,琮老三怎么会知道,满金陵的店铺偏偏挑了那家来买。
这种细致的事儿,只有娘们才做得出来,怎么都不像个半大少年郎的举止。
王熙凤只觉得古怪,并且断定,其中一定有古怪……。
……
工部火器司虽然隶属工部,但其衙务独立性很强,事涉及火器营造机密,所以工部实际对火器司没有管辖之权。
贾琮作为火器司主官,也不需向别人点卯露脸,回府次日他就去了火器工坊,和刘士振见了一面,交代了些日常事务。
之后几日便都在府上休憩,缓和长途奔波的劳累。
每日都和黛玉、迎春等姊妹或说话看书,或烹茶下棋,或逛园踏青,消磨时光,好不自在。
回府第二天,又派了马车把芷芍从城外接了回府。
又叫上黛玉等姊妹,将芷芍从玄墓上带了的梅根,都种植在登仙阁朝南的山坡上,只能今年冬季开花赏梅。
龄官自入了伯爵府之后,因生得秀美可爱,性子爽利勤快,很得园中姊妹喜爱。
闲时兴致,低吟浅唱,妙音绕梁,成了伯爵府中卓异靓丽的一道风景。
不仅贾琮对她极好,黛玉见了这个和自己相似的姑娘,也觉得十分投缘。
原先贾琮教龄官读书写字的功课,都被黛玉自告奋勇接了过去,甚至龄官很多时候都宿在黛玉院子里。
……
期间迎春和贾琮说起邢夫人议亲之事,因老太太反对,让邢岫烟许妻成妾,如今入府之后,身份颇有些特殊。
贾琮听了此事,心中多少有些意外,他自然马上猜出邢夫人这样做的意图,不外乎想利用邢岫烟,向伯爵府攀附和伸手。
不过以贾赦和邢夫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贾琮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如今哪里能妨碍到他分毫。
在他还没有封爵之前,贾赦和邢夫人的生父嫡母身份,在孝道礼仪上,对他还有极大的制约和杀伤力。
但从他被册封世袭罔替二等伯爵,天地君亲师,君权皇命已在亲权之前。
在皇权国法之前,贾赦这个生父都要对他退避三舍,什么父为子纲,喊打喊杀,干预挟制,都不过是痴心妄想。
此时,贾琮想起在云胭山麓溪水之畔,邢岫烟说的那些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如你心意,你不理会就是,也是我不能自主。
表哥可不要因此对我生分嫌弃……。
怪不得自己刚送芷芍去蟠香寺时,邢岫烟面对自己,还是从容恬淡,侃侃而谈,相见无忌。
等到自己再去蟠香寺接芷芍回京,邢岫烟面对自己就变了模样,每次都是脸红羞怯,很不自然。
必定是邢夫人在书信之中,和邢忠夫妇说起了议亲之事。
邢岫烟虽知道此事,但她生性淡泊,心思敏悟,心中清楚,从世俗门第衡量,她和自己难以般配,不做奢望,所以才会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虽然贾琮极其厌恶邢夫人之流的做派,但对邢岫烟这个淡泊自守、纯净温雅的姑娘,生不出半点反感。
想到她入府之后,很快就会听说那个许妻为妾的话头,心中不知如何尴尬无助。
不管将来到底如何,自己总要找个机会,和邢岫烟把事情说开才好。
……
这一日上午,贾琮和众姊妹在院子里闲坐,芷芍和五儿在茶室煎茶,小丫头们捧了几盘出来,分端给各位姑娘。
正在茶香四溢,其乐融融之际,鸳鸯突然进了院子。
见他们一帮人安逸快活,笑道:“你们倒是会做乐,有这样的好事,也不打发人来叫我一起。”
贾琮笑道:“赶早不如赶巧,鸳鸯姐姐既来了,就请坐下一起吃杯茶。”说完就让娟儿去端新茶。
鸳鸯笑道:“那我就先谢三爷,这杯茶我先留着,我过来是传口信的,老太太让我请三爷去荣庆堂说话。”
贾琮好奇问道:“老太太可是要说什么事情?”
鸳鸯回道:“倒是没说什么事,史家保龄侯夫人来看老太太,如今正在堂上坐着,老太太便让请三爷过去说话。”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问道:“湘云妹妹可一起来了?”
鸳鸯回道:“史大姑娘这次没来。
旁人都没在意黛玉的问话,毕竟湘云在贾家常来常往,都是寻常之事。
唯独宝钗听了黛玉的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贾琮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到黛玉问得有些奇怪,不是问的话,而是问得语气,似乎有种隐隐的担心。
不过老太太让过去,毕竟是自己祖母,并没有推脱的理由,于是便跟了鸳鸯往西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