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人必定不可能隐匿在金陵,而是第一时间就已离城出逃。
陈魁山身为他的心腹,没在金陵城中被灭口,而出现在距离金陵百里外的镇江渔村,只能说明周正阳也曾逃匿到此处。”
许七娘见她年纪轻轻,应该没太多任事阅历,但心思缜密细腻,句句都说在点上,丝毫不差,心中也惊奇。
一个教坊司的乐伎,到底是怎么练出这种气度能耐的。
许七娘却不知道,邹敏儿被贬入教坊司后,才被杜青娘搭救并招揽入中车司。
那个时邹敏儿被悲惨不堪的遭遇,扭曲和磨砺出异常坚韧的心性。
将近两年的时间,杜清娘只让邹敏儿做一件事,负责各地线报的筛选分析。
从各种纷繁复杂,良莠不齐的信息中,分析比对出有用的信息,找出中车司需要的真相脉络。
这需要施行者具备出色的文书能力、缜密细致的思维、执着沉稳的耐心。
再加上杜清娘时时对她进行点拨,这才将一个本为娇弱闺阁,磨练成冷厉细致的中车司干员。
……
邹敏儿又说道:“我们这一路行船,每航线五十多里,都会被沿途卫所巡逻快船的盘查,不可谓不严密。
周正阳如果走水路,沿着长江口入海外逃,可能性也是极大的,毕竟他牵连的事情,在大周境内已难善了。
金陵是海政大埠,周正阳高居正三品武官,在金陵经营多年,即便有些外海洋商关系,也不算奇怪的事情。
但他想要躲过沿路卫所快船盘查,顺利入海,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七娘说道:“如果他因沿途卫所盘查,没办法沿江入海,那就还藏匿在沿江某个市镇乡村。
可这沿途经过五个州府,幅员近千里,数百个村镇,要想把他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邹敏儿目光闪烁,说道:”也有可能他已经外逃出海!”
许七娘一脸惊诧:“这怎么可能,从金陵至松江,沿途要经过五大卫所,这样也能出逃入海,那他也太神通广大了。”
邹敏儿声音幽冷,说道:“其实法子还是有的,比如有人熟悉水道,带他避过沿途盘查,或者沿途卫所有人徇私……。”
许七娘一听这话,心中猛然一跳,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却足够深险,要是这种推测之言上报,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
玄墓山,蟠香寺。
苔痕上阶绿,故道恍如昨,斑驳山门旧。
时间过去两年,蟠香寺丝毫没变,变得是曾与它相关的人。
芷芍上去敲响门钹,来开门的值守女尼,正巧是个熟面孔的。
那年贾琮为了寻访芷芍,带了英莲到蟠香寺大作布施,隐约记得就是这位值守女尼接待。
那女尼法号静悬,算起来是芷芍的师姐。
当年芷芍在庙中都是一身佛衣,如今却是一身俏丽明媚的俗家打扮,那静悬见了她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一边笑着请他们进来,带到知客房安坐后,又急急忙忙去了内院通报。
每过一会儿,就见妙玉扶着满脸笑容的修善师太,进了知客房,妙玉身后还跟着个俊俏清秀的姑娘。
芷芍看到修善师太,高兴得掉泪,在她落水垂死之时,被修善师太所救,前尘尽空,又得她引导安抚,这份情义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芷芍两年没见师傅,见她一脸病容,比以前苍老憔悴许多,眉宇之间有股虚弱散乱的暮气,心中一阵心酸。
妙玉见了芷芍回来,脸上的清冷冲淡,似乎一下子消解。
眉眼之间弥散喜意,笑容绽放,仿佛昙花静芳,清艳夺目,隽雅动人。
看得一旁的贾琮都微微一呆,他上次到蟠香寺找寻芷芍,妙玉见了他总是一脸厌烦,冷言冷语,就像要被他夺走至宝一样。
虽然最后送行之时,妙玉稍微有了些好脸色,不过贾琮却从没见她笑过。
更没想到,这小尼姑笑起来这么好看,真是罪过。
妙玉似乎感受到贾琮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样,笑容慢慢收敛,对这贾琮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修善师太对贾琮微笑道:“贾公子别来无恙,风采胜于往昔,多谢你送静慧回来。”
贾琮笑道:“师太无需客气,你们许久未见,还是入内堂叙话,我在这里稍坐即可。”
蟠香寺是尼庵,内堂禁绝男客入内,即便贾琮和芷芍的关系,也是不行的。
芷芍和修善师太两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贾琮才会有此一说。
修善师太是有道僧尼,豁达通透,坐下和贾琮又聊了几句,又吩咐静悬奉茶招待。
才被妙玉和芷芍扶着进了内堂,师徒三个久别再见,且修善师太的状态,看起来很是不好,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
芷芍进内堂时刻,还回头看了贾琮好几眼,直到贾琮对她点了点头,她才跟着修善师太和妙玉进了内堂。
等到她们三人进了内堂,静悬出去奉茶,知客房里却还有一个未走。
那人容色清雅秀丽,肌肤莹白生香,虽身形苗条清瘦,却已显出婀娜韵致,衣裳略有旧色,却片尘不沾,矫矫不群,风姿冲淡。
贾琮笑道:“岫烟姑娘,好久不久,你可长高了许多,快不敢认了。”
那人正是方才未离开的邢岫烟,她一向常住蟠香寺,早把自己当做寺里一员。
方才修善师太师徒三人进内堂说话,静悬师太又去了内堂准备茶水,她觉得自己总要留下,知客房只留贾琮一人,未免失礼。
两年前贾琮初见邢岫烟时,她还一团孩气,是个买了朵绢花,都要高兴许久女孩。
两年过去,形容样貌变化不小,不过贾琮还是一眼认出。
邢岫烟性格豁朗恬淡,独自对着贾琮,不知怎么也不害羞窘迫,反而落落大方。
她想到那日妙玉所说,贾琮会是个有胸襟的,并不会因嫡母不慈,而随便迁怨于她。
便大着胆子说道:“琮表兄也别来无恙。”
说完话一双妙目流波婉转,打量贾琮的表情,想印证一下妙玉姐姐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她心性随遇而安,如贾琮因邢夫人,对她有所漠视,虽会有些难过,不过她也不会介怀太久,当然贾琮不会因此隔阂最好了。
贾琮笑道:“我一切都好,算起来我们两个,不仅是昔日旧识,还是表亲之谊,岫烟妹妹更加不用外道了。”
她叫了一句琮表兄,贾琮回了句岫烟妹妹,彼此之间心照不宣,达成某种默契,虽然没说什么话,却又像是说了很多话。
邢岫烟听了这话,眉眼露出笑容,甜润文静,心中欢喜,妙玉姐姐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确不是个小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