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Chapter 18(1 / 2)

无尽夏 桃吱吱吱 11041 字 6个月前

第18章

大雨滂沱,豆大水滴敲击车窗发出闷闷声响,天色昏暗,在颠来簸去的大巴车里,人们昏昏欲睡。

徐砚白独自坐在后排靠窗,手边空位堆放礼物袋子,前排的兄妹俩玩了一天,现在正头靠头、肩靠肩地熟睡着,四耳不闻窗外雨。

见两人头顶风扇还开着,徐砚白无奈摇头,起身调整旋钮关闭,又脱下身上外套,轻轻盖在睡颜恬静的女生身上。

返程大半是回环山路,暴雨土地泥泞弯路更多,大巴行驶异常缓慢,时不时遇上前方堵车,走走停停。

徐砚白靠窗闭眼小憩,脑海浮现他返回服装店买那条白裙时、店员脸上露出的惊诧。

店员大概还没听说他的丑闻,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支支吾吾说在电视上见过他,最后也只要了张合照。

那时徐砚白急于赶回去,现在仔细回想,见到店员眼里只是好奇而非熟悉的嫌恶,他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掌心手机震动,徐砚白低头查看,是父亲徐秉瑞的短信轰炸:

【父亲:蒋臻让苗肃继子给打了?你指使的?】

【父亲:蒋臻他老子今天在饭局上阴阳我三次、说你下乡倒是找了个义气好兄弟,你老子笑脸都要陪烂了。】

【父亲:惹出一地烂摊子,你不配合善后就算了,只是让你安安静静地待着都做不到吗?】

“......”

自从安心在家养胎,母亲再没主动联系过徐砚白,连他发去的慰问也鲜少回复;相比之下,父亲最近倒是三天两头发来短信,无一不是单方面的发泄愤怒。

徐砚白沉默读完,而后突然理解了,当年照片里优雅知性的首席小提琴手,是如何变成现在歇斯底里的母亲。

窗外狂风呼啸,空气不流通的封闭空间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闷的人喘不过气。

徐砚白突然感到一阵烦厌——或许是对环境恶劣的抑塞,或许是对父亲言辞粗鄙的厌恶,又或许是早就存在、现在才意识到的、对他一直所遭境遇的悲愤。

长按锁屏键切断电源,徐砚白将手机丢进口袋,放空大脑强迫自己休息。

“......”

迷迷糊糊中,苗荼被陈亦扬从睡梦中推醒。

男生同样睡眼惺忪,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车到站该下去了。

苗荼轻轻挣动,低头看见身上显然不属于她的男款外套,回头看向后排,想把外套物归原主。

徐砚白将礼物袋子递给她,摇头:“披着吧,外面风大不要着凉。”

窗外雨势渐小,银月高挂,斜风细雨中三人在终点站下车,头顶着购物袋子,快步朝山上家里走。

父亲在短信里说今晚会晚归,于是当苗荼远远望见自家二楼有灯亮起时还有些惊讶,没想到父母回来的这么早。

直到她看清两家院门前,一脸焦急的父母和徐奶奶,在见到三个归家的孩子时,脸上焦灼瞬间变为愤怒。

陈兰萍一个箭步冲上前,劈头盖脸地问:“你们三个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电话也不接、人也不回家,到底想干什么?!”()

苗荼被训的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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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上车就一直睡到车到站、下车又匆匆往家跑,现在才想起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根本不是和父母承诺的七点前到家,甚至只差不到五分钟就到晚上十点。

小小的方形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自父母一共50通未接电话。

“......”

瞌睡瞬间消散,苗荼慌张组织措辞,旁边的陈亦扬先拽住母亲手腕,试图解释:

“妈你先冷静点,车五点半就往回走了,天气不好车开不动、我们又睡着了——”

“你还有脸说!”陈兰萍狠狠甩开手,眼眶通红怒不可遏,“这就是你昨天保证的‘一定不出岔子’?我说没说过,不许你们单独出去?!”

一旁的徐奶奶同样脸色铁青,转头看向徐砚白,埋怨道:“你又是怎么回事?陈阿姨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也没接,人都要急死了。”

徐砚白闭了闭眼睛,轻声:“......抱歉,我关机了。”

陈兰萍瞧都不往旁边瞧,胸膛急促起伏着;

最后苗肃看不下去,厉声不容拒绝:“下雨了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们三个都回去好好反省。”

陈亦扬和陈兰萍几乎是进门就开始吵架。

母子俩在客厅里对峙,陈亦扬坚持己见:“我承认,没有及时报备是我们的问题,但事情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想的糟糕?”陈兰萍忍无可忍,“你妈白天在抢救室外等了十个小时,回来就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电话也不接,你和我说,是我想的糟糕?!”

整整三小时的担惊受怕,此刻全化为愤怒无处发泄,陈兰萍转向苗荼,责问:“陈亦扬我管不了他,为了一个外来人连自招考试也不要,怎么连你也往火坑里跳?!”

苗荼倏地瞪大眼睛。

......什么“外来人”、什么“她也往火坑里跳”?

昨天隐隐的强烈不安感卷土重来,苗荼一时反应不过来,旁边的陈亦扬先大喊:“妈!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了?”陈兰萍语速快的让人看不清,“村子就这么大点,徐砚白害人跳楼才转学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多久?!”

陈亦扬暴跳如雷:“几个傻逼出去一趟,带回来的小道消息被你们一个个当作圣旨,然后就变成你们肆意攻击别人的理由。”

“是,我是做错了,”陈亦扬连连冷笑,“我错在当初就不该只揍蒋臻一个,我应该连那些傻逼一起揍。”

“我让你攻击他了?我只是让你离他远一点,我哪里做错了!”

陈兰萍气的嘴唇颤抖:“陈亦扬,他什么家庭条件、我们家又是什么条件?他惹出这么大的事,随随便便就能转学换个城市、下半年再出国留学,不用多久,所有人都会忘了这件事。”

“你能吗?

() 我们家能吗?你爸妈没出息,也就只能供你和你妹读书吃饭,真出事他负责解决吗!()”

......?()”

一片死寂中,苗荼轻轻拽了拽母亲衣袖。

在场其他人一个更比一个激动时,苗荼却出奇的冷静,透亮的眼睛定定望着陈兰萍。

她依旧还是那个问题:【所以,徐砚白做什么了?】

【那些说他一句话害死同学的人,有没有说过,徐砚白到底说什么了?】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她只是单纯想知道,徐砚白到底说什么了。

回答她的总是长久的沉默。

看清母亲眼里慌乱的那一刻,苗荼终于了然,抬手打手语:【大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不在乎那个女生轻生的真正原因、也不相信过去相处的记忆——大家只是需要一个正当正义的理由,来合理化地羞辱、孤立所谓条件优渥的‘外来人’。】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陈兰萍:【是这样吗,妈妈?】

在陈兰萍的哑口无言中,苗荼转身上楼;很快,二楼传来一道关门轻响。

客厅内一时无人开口,良久,陈亦扬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妈,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加害?”

“徐砚白什么家庭条件、我们什么家庭条件,我再清楚不过;但这不是他的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们或者任何的人错。”

陈亦扬深呼吸,低头向陈兰萍道歉:“我只知道,家庭条件不能选择,但是朋友可以。”

“以及,妈,你从小不是这样教我做人的。”

沉重的上楼脚步声响起,兄妹俩和苗肃回屋后,陈兰萍在客厅坐了很久,白天看见父亲被推进急救室的无助、夜晚归家发现孩子不见的恐惧仍像两把匕首悬挂头顶,久久不散。

窗外风雨又起,刺骨寒风顺着没关紧的门缝钻进屋内,陈兰萍轻轻打了个寒颤,起身要去关院门,以防煤球乱跑。

远远的,她站在玄关处却看见院门外,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

徐砚白独自一人站在院门外,没有撑伞,细雨淋湿大半衣肩,不知已经在雨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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