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非常喜欢泡泡浴,唐葵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浴池边给她洗澡。
在不出差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挤出时间陪孩子,讲睡前故事、帮她洗澡、一起画画……唐葵很享受这种温馨的亲子时光。
小小的浴室里灯光很温暖,莫莫扎了一个丸子头,热水蒸得脸上红红。
小朋友脸颊肉鼓鼓的,像小苹果一样,她短短的胳膊举过头顶,配合着唐葵的动作,模样娇憨可爱,唐葵看了,嘴角不由染上几丝笑意。
唐葵挠了挠莫莫的下巴,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唐葵问她:“宝宝今天开不开心呀?”
莫莫抱着她心爱的小黄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他叫兜兜,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唐葵点了点她的鼻尖,夸赞道:“莫莫交到新朋友了,真棒!”
“回家之后,我还跟simon视频通话了,他给我看了刚刚出生的小弟弟,好小好小。”
simon是她们国外邻居家里的孩子,也是莫莫的好朋友。
唐葵本以为她会夸赞小弟弟可爱,没想到莫莫撇了撇嘴:“像一个小猴子一样,好丑。”
“刚出生的小朋友都这样。”唐葵忍俊不禁,“莫莫刚出生的时候比simon的弟弟还小。”
莫莫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刚出生时就一丁点儿大,在保温箱里住了很久。
“simon说他交到了新朋友,还说下次我回去的时候介绍给我认识。”
“他问我去了哪个国家,我说是小葵长大的国家,很漂亮,邀请他下次来玩。”
小朋友到了表达欲旺盛的年纪,就算是琐碎小事,唐葵也耐心地倾听着,并且积极给出回应。
莫莫的声音突然变小,声音软绵绵的:“simon说如果这里是妈妈长大的国家,说不定莫莫的爸爸也在这里。”
橡胶小黄鸭顺着水面的波纹越漂越远,撞上了浴池壁,莫莫的视线追随着,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它捞过来抱在怀里。
这是莫莫第一次问唐葵关于爸爸的问题。
在小时候的绘本故事里,每个孩子都是天使送来的礼物。
但上了幼儿园之后,家长会和亲子日,很多小孩都是父母双方都到场,她终究察觉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唐葵的动作一顿,一颗心脏像是浸泡到了柠檬汁里,又酸又涩。
她动作轻柔地把莫莫下巴上沾着的泡泡抹掉,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小朋友,并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既有爸爸陪在身边,又有妈妈陪在身边。”
莫莫有些懵懵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唐葵笑了笑:“小葵小时候也没有爸爸陪。”
“但是莫莫有小葵,小葵也有莫莫。”莫莫秀了秀她藕节似的肉乎乎的手臂,“莫莫是超人,可以保护小葵。”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莫莫低落的心情一扫而光,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一排糯米小白牙和两个浅浅的梨涡。
唐葵亲了亲莫莫的额头,浴室氤氲的水汽掩饰了唐葵湿润的眼眶。
*
把孩子哄睡之后,唐葵才有时间看了眼手机。
晚上从母校附近的面馆出来之后,唐葵给陈诚发了条微信,让他告诉顾羽弘手表在她这儿。
不知道陈诚是不是在忙,五分钟前才回复他的消息。
陈诚:
看到“出差”两个字,唐葵愣了一下,顾羽弘下周是不是也会去s市参加论坛?
这个论坛每年初秋都会在s市举办,在整个商界都很有名,不少大腕都会到场。
对于这么好的学习和拓展人脉的机会,唐葵没想到自己能拿到入场券,毕竟论资排辈,怎样都轮不上她这个回国不到两个月的人。
回想起老詹今天下午的笑容,唐葵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唐葵回复陈诚的消息:
陈诚:
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了很久,唐葵最终只回了他一句谢谢。
唐葵盯着聊天框里陈诚发来的名片。
头像是纯黑色,微信名字是gyh。
出国之前,唐葵就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电话卡和社交账号全部都注销了,不过她一直形单影只,朋友本来就不多。
唐葵知道自己如果想加上顾羽弘的微信,这次是很好的机会。
但他们之间没有必要,毕竟以后难有交集。
唐葵将手机反扣,从书桌的角落里捞过台历,查看这两天的安排。
今天的日期被荧光笔画了一个很醒目的圈,旁边还有一个蛋糕的图案,标注了几个大字——“妈妈生日”。
日历是定制的,每一个纪念日都被做了标注。
唐葵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上无论父母还是孩子,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和普通的家庭别无二致,完全看不出重组家庭的痕迹。
的确,她和莫莫一样,都是没有父亲陪伴的孩子。
唐葵的亲生父亲名叫唐骁,之前是一家企业的老板。
但他后来行差踏错导致公司破产,酗酒成性,最终死于酒后驾驶,那个时候唐葵才八岁。
在平时唐骁就经常不回家,她一个月看到爸爸的次数屈指可数,小小的她对这一切的发生没有太多的实感,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喜欢的玩具妈妈不给买了,从市区很大的房子搬到了郊区外婆留下的小院子里。
本来以为日子会平静地度过,但九岁那年的一天傍晚,她从同学家里回来,推开院门看见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陈茹娅被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禁锢着,她的嘴被完全捂住了,凌乱的发丝没能遮住充满泪水的惊恐的双眼,薄薄的衣料被撕开,白皙的肩膀被掐出了红痕。
唐葵愣了两秒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初露獠牙的小兽,扑上去毫无章法地撕咬着,直到嘴里充斥了血腥味,她也没有松开。
醉鬼怒吼着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朝唐葵砸来,她躲闪不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陈茹娅的尖叫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大家把那个男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大人们都在说还好唐葵回来得及时,那时候她听不懂,只是在陈茹娅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闭着眼睛感受着额头上流下的温热的血和母亲滴落在她脸上的微凉的泪水。
那天,唐家的春日败落才真正地结束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陈茹娅带着她离开了生养她的江南水乡,去了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城市。
陈茹娅原本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但是之后的一次受伤让她没法再次站上舞台,唐家变故之后,她就带着唐家的一屁股债和一个小孩,从富家太太沦为舞蹈老师。
小时候过年和陈茹娅去陈家走亲戚,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小拖油瓶,也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那些长辈似乎要将对陈家积攒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
陈茹娅生气了,以后再也没有带着唐葵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