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

他只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开的快一些、快一些。

身后座位上的林弦一声不吭。

他用手机，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把周围机场所有能买的航班全都买了一遍。

舟山、萧山、楠京、常州、南通、无锡、浦东、虹桥……

所有能买的航班，全都买了一遍。

国内的，国外的。

林弦自然不差这点钱。迷惑敌人，就要先迷惑自己。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去哪里才安全。

也有可能哪里都不去。

但在慌乱不知所措的现在，先假设敌人有追踪他行程的能力，别管有用没有，先把烟雾弹布下。

“呼……”

操作完这一系列订单之后，林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情况。

毫无疑问。

那名少女杀手、时空刺客，在哥本哈根杀死黄雀之后，现在……目标又瞄上自己了。

“可是，时空法则，强制回避，应该没有错啊？”

林弦挠着头。

还是死活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闭上眼睛。

好好思考、

好好思考、

好好想一想……

林弦眉头紧锁，开始头脑风暴，思考各种可能性。

【在哥本哈根杀了黄雀，却不杀自己。】

【自己刚回到东海，就在这里蹲守。】

【时空刺客来自未来，身体经过强化，应该至少来自几百年后的未来，比黄雀穿越来的年代更加遥远、更加未来。】

【为什么要杀自己？那必然是和自己有仇，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必要，需要消灭掉自己。】

【时空法则应该是绝对的，这是定死的，任何人不能逾越时空法则之上，黄雀不能，时空刺客也不能。】

唰。

林弦睁开眼睛。

他回想起……

自己当初感觉走投无路时，想要把现实的一潭死水搅浑、在混乱中寻求思路、找寻线索。

因此，当时自己在第四梦境对那位神秘老人放下狠话：

“来杀了我，凯文·沃克，你知道我在哪。”

“如果你不来杀我……那我就去杀了你！”

难道。

和这件事有关吗？

因为自己放下狠言，所以神秘老人派了一名时空穿越者来杀自己？

这也说不通啊。

如果真是那样，只需要杀自己就可以了，有必要连黄雀也杀死吗？

更何况。

还是老生常谈。

【时空法则是绝对的！】

【时空穿越者不可能通过杀死本时空的人改变历史，这一定会引发强制回避法则，让她们无法动弹、变得透明、甚至直接抹除！】

“咦？”

林弦眨眨眼睛，忽然发现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

强制回避的判定原则是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什么程度开始强制回避的？

林弦回忆起，在从空天飞机返回，黄雀给自己演示强制回避时……她一直想告诉自己千年桩的意思，但却说不出口。

而且也不是完全说不出口。

是说到“千年桩是——”这半句的时候，嘎然而止。这说明，只有在影响既定历史、影响未来发展的最后一刻，时空法则才会及时出场阻止。

也就说是……

总结一下。

在【想】这个阶段，强制回避原则是不会触发的，因为想并不代表一定做。

在【说】这个阶段，也是要到关键字句马上就要说出口的一瞬间，强制回避才会触发。

那么，在考虑一下【做】呢？

如果按照“说到一半、说到关键时刻被静音”的逻辑来思考，那针对杀死自己这种行为，应该是“做到一半、刀差一点点杀死自己的时候才会被强制回避”。

“是这样吗？”

林弦沉思。

今天那个少女杀手，她有想杀自己吗？

可能是想的。

但她有杀死自己吗？

没有。

她有实际杀死自己、企图杀死自己的行为吗？

好像也没有。

那名少女的一顿输出，全都是对着埃尔法商务车进行的。她把车捅成了马蜂窝不假，但实际上未伤自己分毫。

林弦突发奇想：

“【难道，那个时空刺客的目的，并不是杀死我，而是抓住我……或者是控制住我、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也正因为如果在哥本哈根抓到我，还需要扭送押运出境。但是过海关或者在路上行进时，我必然会有求救和逃跑的机会，所以才需要等我回到东海之后才开始行动吗？”

这是林弦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杀自己这种为，肯定超出了时空弹性范围。

但控制自己、把自己抓到什么地方去，单纯这个行为，或许并不影响时空弹性。

毕竟……

黄雀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她曾经说谎骗过自己，这种行为，在时空弹性允许范围之内；

她引导自己调查天才俱乐部、引导自己抓时空粒子，这也在时空弹性范围之内；

她把自己带到帝都、带到九泉、带到太空空天飞机，这些左右自己行动的行为，也在时空弹性范围之内。

所以。

相比之下。

如果那个时空刺客，并不想杀自己、对自己毫无杀心，只是要把自己强行控制起来、押送到地方、某个人的面前……似乎也是时空弹性允许的范围之内！并不会受到时空排异和强制回避！

“啊……”

林弦仰躺在座椅上，揉着头疼的太阳穴。

这时空弹性，有时候很小，想知道个千年桩的概念都不行；

有时候，它又很大，可以允许敌人在不杀自己的情况下把自己抓走；

这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啊？

但转而，林弦想明白了。

在历史的滚滚车轮面前……或许个人的生死，真的没有什么分量。

远不如知识、远不如科技、远不如情报、甚至远不如一个时空概念时空法则。

至今为止，他的梦境历经四次超出弹性的巨大变化。

可是。

没有任何一次梦境变化，是因为某个人的死亡、或者获救，而改变的。

“在历史长河的滔滔洪水中，最翻腾不出来水花、最无法改变河流流向的……就是人。”

林弦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人在历史中的分量有多大？

至今，是英雄造就历史，还是历史成就英雄的因果关系，依旧没有定论。

这是唯心史观和唯物史观的辩论。

不过……

从人类历史的范畴、拉长时间尺度来看。

似乎个人英雄对历史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当历史的车轮滚动到一个位置，就必然会有一个人、几个人、一群人出现，将历史的车轮再往前推动一圈。

少一两个关键人物，或许这个过程会晚几十年。

但历史车轮的向前滚动是必然趋势，没有张三来推动，也会有李三、王三。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目前，林弦不是很确定。

但眼下的危机，不是想明白这个问题能解决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可以等危机解除、或者自己消灭掉这个时空刺客之后再考虑。

“那么，到底是谁派这个时空刺客来杀黄雀、来杀我的呢？”

这才是当下最迫切需要明确的问题。

也是破局的关键。

渐渐。

林弦想到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贾斯克】。

这个猜想，主要还是源自于贾斯克杀死VV这件事上。

一开始，林弦只把贾斯克设定为半个假想敌，因为对方并没有和自己有什么直接冲突，并且还用一发火箭从凯文·沃克的攻击中救下自己。

但现在，把一些已知线索总结在一起……

似乎。

贾斯克身上有非常多的疑点：

1、杀死VV的手段，应该如自己所猜想，一定和时空刺客一样都来自未来、只有未来的科技才能杀死超前时代的VV。贾斯克显然不是时空穿越者，那未来科技是谁给他的？如果……正是这位时空刺客呢？

2、之前林弦搞不懂，贾斯克为什么要杀死VV，因为最终时空粒子还是落入了自己手中，林弦实在猜不到他杀死VV的目的。但是……现在来看，如果VV还活着的话，时空刺客根本无法杀死黄雀、也无法像今天这样偷袭自己，一定早就被VV给发现了。

3、如果贾斯克打从一开始就想帮助自己，为什么从捕获时空粒子成功到现在，完全没有联系过自己呢？既然之前还在科学慈善晚宴专门来找自己、给自己明示天才俱乐部成员的身份、和自己说天上见……那为什么现在完全不出现？一点后续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第三点顾虑。

那天在刘枫实验室思考时，林弦才打算，要主动去找贾斯克一趟。

他可以先装作不知道贾斯克杀死VV的事情。

毕竟，按照正常的事情发展，自己确实不会知道是贾斯克杀死了VV，反而会把贾斯克认定为朋友、战友、可以信赖的伙伴。

如果这就是贾斯克的目的，那自己倒不如“假装上钩”“以身入局”“主动接近贾斯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可现在……

因为这名时空刺客少女的出现，林弦又改变了主意。

他必须把贾斯克的假想敌等级提高了、提高到和凯文·沃克同样的级别。

如果自己的一切推理都正确的话。

他现在一共面临着两波强大敌人：

神秘老人和凯文·沃克这一派。

以及。

贾斯克和时空刺客这一派。

“都打到家里来了……”

林弦暗骂一声：

“我必须主动出击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东海市是没办法呆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那名时空刺客，好像只会在东海市对自己出手，相对而言，哥本哈根和国外反倒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和原因。但从事实来反推，国外好像确实要比东海市安全……真想不明白，东海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哥本哈根已经确定自己很安全，时空刺客不会在那里动手。可是……自己不能总在哥本哈根躲着吧？

现在自己不仅是要和时空刺客赛跑，还要和时间赛跑。

必须想办法接近贾斯克、或者凯文·沃克才行……总归，要从他们两人中找一个破局。

而比起来躲在暗处毫无线索的凯文·沃克，很显然，明面上的贾斯克更容易接近和调查一些。

“世界首富，移民火星梦想家、星链缔造者、推特所有者……”

林弦默念着贾斯克的身份头衔：

“特斯拉总裁、星舰火箭发射者、太空旅行船票售卖者、花花公子……”

林弦停了下来。

“花花公子。”

这位世界首富私生活可谓是非常精彩，女歌手、女明星、好莱坞女演员都有所涉及，是全世界最顶级的花花公子。

“好莱坞女演员……”

林弦又想起一位故人。

她在东海市表彰大会的停车场里拦住自己；

在埃尔法商务车里给自己送来爱因斯坦故居的钥匙；

在半岛酒店门前下车，回过头：

“如果哪天，你真的打算来普林斯顿的话……”

她左手比出数字六的手势，贴在脸颊，对着自己挑眉微笑，朱唇轻动：

“callme。”

……

林弦从座椅上直起身。

透过千疮百孔的车顶，看着漆黑已是凌晨的黑夜，看着天顶的繁星。

安杰丽卡。

最后的七宗罪，色欲。

她的养父季心水和弟弟季临都死了……但她比较理智，知道这两人的死另有隐情、肯定和天才俱乐部有关，因此并没有怪罪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那次来龙国找自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自己：

“告诉我季临死亡的真相、告诉我天才俱乐部到底是什么。”

还问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天才俱乐部、找到了杀死季临父母的凶手，伱会帮助季临报仇吗？”

当然。

自己两个问题都没回答她。

他看得出来，安杰丽卡是很想给季心水和季临报仇的。

不过那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无关，自己当时才不会把珍贵的情报告诉她；更何况……那也是自己的底牌，岂能轻易说出去？

但安杰丽卡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她在一张名片上，用眉笔写下电话号码，递给了自己。

或许，她一直在等自己的电话、等待着给季心水和季临报仇的机会。

林弦打开手机，点开相册。

里面有一张照片，拍摄的正是写有安杰丽卡手机号码的名片。

林弦一直有个好习惯，哪怕觉得没用要丢掉的东西，总归先用手机摄像头拍照照片留着，真用的着的时候能找到；用不到的话，也不过只是占一点手机存储空间罢了，没有任何坏处。

看来。

现在是时候，联合一下这位同样想知道天才俱乐部真相、并且还想给季临报仇的女人……安杰丽卡了。

季临曾经说过，安杰丽卡是一个行动力非常强的女人。

这点林弦也相信，毕竟安杰丽卡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从小就能在鱼龙混杂的好莱坞混的风生水起，自然是有手段的。

他虽然不认为安杰丽卡算是自己的战友。

但是，在这个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的危急时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现在手里有足以和安杰丽卡谈判的筹码——

季临和季心水死亡的真相、幕后黑手、哥白尼、以及杀死季临父母的凶手、天才俱乐部、凯文·沃克与贾斯克。

“反正有那名时空刺客在，东海市总归是不能呆了。既然要出国……那就再去普林斯顿一趟吧。”

“而且出了国，尤其是米国的话……我的战斗力也会更强一些，就算再次遇到时空刺客，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林弦翻看自己刚才买下的好几十张机票，在最近的时间里，有一张从东海虹桥机场飞往米国普林斯顿的航班。

“小李，绕去虹桥机场。”

“好的林总。”

埃尔法商务车在下一个路口绕上高架，而林弦，也将照片上眉笔写下的电话号码记下，加上米国的国际长途代码，拨通了这迟到一年的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那边的女人操着很自然的中文，轻声笑道：

“好久不见林先生，你的电话可真难等，再稍微晚一点……恐怕我就把你忘掉了。”

“好事多磨。”林弦也微笑道。

“恐怕……不是好事吧林先生？”

电话那边，被誉为百变魔女的奥斯卡女演员笑了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吧？要不然，你才不会拨打我的电话。”

“不过这不要紧，倒不如说，我更希望你是遇到麻烦了……毕竟只有这样，你才会愿意和我交换情报。”

“所以说，你准备告诉我天才俱乐部的真相、以及杀死老头、季临、还有季临父母的凶手了吗？”

林弦换只手拿手机：

“告诉我，知道真相和凶手后，你要干什么？”

“呵呵。”

安杰丽卡在通话里轻笑一声：

“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找个导演、找个编剧、给他们拍一部电影纪录片不成？”

“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尽管季心水和季临都不是我血缘上的亲人……但生恩不如养恩，我更把季临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所以，如果你真的能告诉我谁是凶手的话……”

手机里，轻盈的笑声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冰雪降临般的冰冷：

“【我会杀了他们。】”

“你能搞到枪吗”林弦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轻而易举，林先生。你要知道，这里可是自由的米利坚。”

“很好，安杰丽卡。”

林弦轻笑一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我们普林斯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