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卧,叶敏让孟峥去收拾衣服准备洗澡,自己则拿起放在书桌上的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信是她最好的朋友钱晓云写来的。
虽然生安安这件事,叶敏不想写信告诉叶建平,但向亲朋好友分享喜悦是本能。
她朋友不多,这么多年一直在身边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钱晓云一个人。
她和钱晓云是初中同学,初一时她们关系平平,只是认识的同学而已,但初二被分到一起坐后,关系迅速熟络起来。
初中毕业后,叶敏因为中考落榜,被叶建平安排进了机床厂上班。
机床厂跟女职工多的纺织制衣厂不同,一线车间里大多是男同志,少数女同志干的也是力气活,而叶敏进的就是一线车间。
且她虽然是厂长女儿,但工作中并没有得到什么优待,甚至因为父亲是厂长,才更要以身作则。进厂第一年,她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每天下班回到家想起未来都很绝望。
钱晓云那一年也很忙,虽然她因为成绩优异考上了中专,但每天要学的课程太多,早上五六点钟就要起来,晚上九十点钟才能睡觉。
但她们之间没有断掉联络,忙的时候她们会给对方写信,周日休息的时候,也会约着出去逛逛书店,或者看场电影。
钱晓云还总是鼓励叶敏,知道她对医学感兴趣,从小拿中医方面著作当课外书看,让她不要放弃,看能不能转岗到卫生室去。
可以说没有钱晓云,直到随军前,叶敏可能都找不到人生方向,还在一线车间里忙碌着。
所以叶敏一直很感激钱晓云,不管是怀孕还是生产,第一个想通知的人也是她。
寄给钱晓云的信件是叶敏还在医院时写的,虽然东河县地处西南,相对偏僻,寄信到江城,哪怕是快件也要一星期左右。
但再远也不至于一个多月才收到回信,所以这几天一直想再写封信过去,问信件是在路上耽误了,还是她那边出了什么事。
拆开信件,叶敏先看落款时间,见是一周前写的,一颗心不由下沉。
就像她重视和钱晓云的这段友情一样,钱晓云也很在乎她,如果不是发生变故,对方收到信后不可能一直不回信。
再展开信件从头看,果然出了事。
钱晓云是六六年毕业的,而大运动开始于六六年下半年,上山下乡则要到六八年才正式开始。所以中专毕业后,钱晓云非常顺利地被分配到了钢厂财务室当会计。
进钢厂的第二年,钱晓云和厂里新来的技术员处上了对象。
但技术员父母都是干部,而钱晓云父母解放前是做吃食生意的,开着间不大不小的门面,阶级划分属于小业主。
跟资本家比起来,划分到小业主不算差,可跟工人阶级比起来,小业主又不够根正苗红。
而且公私合营后,钱晓云父母开的店被归到了食品公司下面,她父母成了按月拿工资的普通
工人,家庭条件跟技术员家里差不少。
所以得知他们处上对象后,技术员父母强烈反对。
技术员性格软弱,不敢反抗父母,又不愿意跟钱晓云分开,重重压力下,上班期间因为精神恍惚引起事故,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技术员父母在儿子活着的时候,百般不同意他跟钱晓云来往,可当他们儿子死了,却恨不得钱晓云替自己儿子守节。
当面,他们跟人说两个孩子虽然没成,但他们早已把钱家当亲家看待,钱晓云就是他们亲闺女。
背后,他们到处跟人说钱晓云早就是他们儿子的人,也早在他们面前发誓,要为他们儿子守一辈子,让其他人别打她的主意。
在他们的搅合下,之后四年没有一个人敢正面追求钱晓云,她也被困在了过去,再没处过对象。
直到去年年底,钱晓云才经人介绍,认识了一名中学老师。在对方的热烈追求下,她态度日渐松动。
叶敏生安安前,收到的钱晓云的信里透露,那名中学老师已经向她求婚,她可能会开始新的生活。
叶敏看到信后很高兴,产后寄回去的信里除了告知安安出生的好消息,也向钱晓云表示了支持,并让对方确定婚期后写信告诉自己,她会回去参加婚礼。
但这封信里,钱晓云说她和那名中学老师分开了。
孟城洗完澡走进主卧时,看到叶敏捏着封打开的信,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坐到她身边问:“钱同志在信里说了什么?”
孟城虽然长期在部队,但这几年他也回过几次江城,和钱晓云不算熟悉,却也碰见过好几次,互相认识。
而且每次看完钱晓云的信,不涉及个人隐私的部分,她也会和孟城分享。上次收到钱晓云来信后,她兴高采烈地跟孟城说过,今年可能要回江城参加婚礼。
所以这会她没有隐瞒,皱着眉说:“晓云和齐老师分开了。”
孟城面露惊讶:“分开?你之前不是说他们要结婚了?”
“爸爸!我要洗澡啦!”
门外突然传来孟峥的声音,孟城惦记着媳妇,头也不抬地说:“你去洗啊。”
孟峥大声道:“没有水啊!”
孟城无奈,起身去浴室给孟峥兑洗澡水,把这小祖宗安顿好后才回到主卧,重复问:“上次她写信过来说可能要结婚,怎么突然分开了?”
“我不知道,估计是出事了。”叶敏揉着眉心说,“之前就觉得奇怪,以前我每次给晓云写信,最多半个多就能收到回信,可这次拖了一个多月……”
叶敏说着再也坐不住,起身道:“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天都黑了,你去哪里打电话?”孟城拦住叶敏,安慰说道,“虽然迟了半个多月,但钱同志能给你回这封信,说明她人身安全无忧,你看看她信封上写的寄信地址是哪?”
叶敏连忙翻出信封:“是她单位。”
“既然是单位,说明她工作
没有变动,婚事出现变化,可能是男同志那边出了问题。”孟城指出道,“既然她没事,你想联系她随时都可以,而现在邮局已经下班,你去了也打不了电话,与其浪费时间跑这一趟,不如好好想想明天打电话要说什么。她一个女同志,发生这种事心里肯定不好受,你问得太直接……”
后面的话孟城没说,但叶敏已经领悟了他的意思,缓缓坐下来说:“你说得对。”
呆呆坐了好一会,她仰头问孟城:“你说他们之前都好好的,快要谈婚论嫁了,怎么突然就变了?”
钱晓云的事孟城知道的其实不多,但从叶敏透露的只言片语中,他基本能拼凑出个大概,说道:“我猜跟她以前对象家里人有关。”
“他们怎么阴魂不散!”叶敏面露气恼,但又很快想起来,“不对,晓云说过齐老师追求她以前就知道这些事,也表过态说不在乎。”
“他或许不在乎钱同志的过去,可如果那些事关系到他的未来呢?”孟城提醒道,“你以前说过,那个男的父亲似乎升了革委会主任?”
叶敏思索起来:“你的意思是,齐老师被他们吓到了?”
孟城说:“也可能是钱同志不想拖累他。”
【完了,我现在看他们夫妻俩,觉得谁都像穿书的】
【为啥?】
【我知道,因为孟城猜中了钱晓云和那个老师分开的原因吧】
【原著中有写这个?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看了一本假书?】
【哈哈,这个细节注意到的人确实不多,这件事只在钱晓云出场的时候捎带着写过,很容易看漏】
【切开去翻了下原著,钱晓云也好惨!明明是江家人不同意她和儿子在一起,技术员才会死,结果他们把责任都推到钱晓云身上,让她替他们儿子守着,为此不惜破坏她好几段好姻缘,害得她直到大运动结束,江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进监狱才结婚。】
【还不止呢,因为当时已经三十多,钱晓云可以选择的对象不多,仓促找了个回城知青,结果对方不但是妈宝男,老妈还特别极品,只知道折腾儿媳妇,钱晓云孩子都被折腾掉了,再也没有怀过孕。结果那男的倒好,不但不心疼老婆,还背地里找小三,被发现后还特别理直气壮地对钱晓云说,她不能生,难道还不准别人为他生孩子】
【卧槽!明明我都快忘掉原著剧情了,可看到这段描述我拳头硬了!】
【最后钱晓云怎么样了?不会憋屈到最后了吧?】
【前面的放心,钱晓云拿的是逆风翻盘剧本,发现那男的出轨后立马离婚了,还辞了工作下海创业,后来孟峥打伤人,就是她花钱让混混家属写了谅解书,才让他少坐了几年牢】
孟城那么说的时候,叶敏只是将信将疑。
虽然她知道江家那对夫妻很极品,但他们过去做的只是散播谣言。
这时候年轻人走到一起的主要方式是相亲,而媒人做媒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像钱晓云这样谣言缠身的,很少会被媒人考虑。
钱晓云自己也有点想不开,一直走不出来,并不愿意去认识未婚男青年,所以在齐老师的出现以前,她没有跟谁走到谈论婚假这一步。
相应的,江家人也不用出面威胁人。
直到去年,钱晓云才稍微想通,鼓起勇气答应家里长辈介绍的相亲,认识了齐老师,并顺利走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眼看她马上要结婚,江家人自然坐不住,用权势威胁齐老师知难而退,也可能像孟城猜测的,被威胁的是钱晓云。
而且根据弹幕看,这次的事不是最后一次,而是开始。
想到钱晓云会因为江家人蹉跎到三十多,最终又落得那样的结果,叶敏忍不住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