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小。”徐鼎臣似乎在看着宋去华,又好像根本没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个时候,秦大人也还没来到淳化县,所以她觉得,谁来做官,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贪赃枉法,一样的唯利是图,一样的刮地三尺,一样的不讲人情。”
好骂!
宋去华被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还有身边的吕思正,也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
不妙啊!
这个看似年龄小的孩子,怎么越来越犀利,难道这事情再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么?
“后来,秦大人来了。我们才知道,官和官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徐鼎臣继续说道:“有了秦大人,我们才吃上饱饭。有了秦大人,我才能入县学读书。我姐姐说,你以后若要做官,就要做个跟秦大人一样的官,心里装着百姓。其实百姓不去计较你拿没拿钱,拿了多少钱,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日子。日子好过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令姐见事通透,说得都是真知灼见!”宋去华瞅准时机,再次送上马屁。
这个徐鼎臣的姐姐,虽然没见过,但很明显姐弟间感情很深,这个马屁按理说是不会送错的,虽然刚才尴尬了,但只要坚持拍,相信总会收到好的效果。
“嗯,我也觉得。”
果然,徐鼎臣点点头,似乎赞同宋去华的话。
可是还没等宋去华心中窃喜,却听徐鼎臣继续说道:“可惜,她死了。”
啊?!
宋去华刚要挂起的讨好笑容,陡然间僵在脸上。
死了?
怎么会死了……
看这孩子的年龄,他姐姐顶天了也就二三十岁,莫不是生了什么急病?
“我姐姐,死在六合县,被人无故杀死在路边,杀死在送亲途中,杀死在花轿里……”徐鼎臣的目光不再闪烁,而是牢牢盯住了越来越慌乱的宋去华,仿佛是看到了那个已经死了的六合知县周康宁,一字一句地说道:“宋大人,你猜,这案子是怎么判的?”
是他!
宋去华毕竟是直隶地区的地方官,哪怕距离应天府还有几百里距离,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听他说到这里,宋去华已经是心中雪亮。
原来是他!
他就是那个胡惟庸案里,无辜惨死那个女子的弟弟……
这案子,因为牵涉到当朝丞相,又有秦枫头顶大诰进京城告状的传奇色彩,所以在民间广泛流传,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形容得绘声绘色,甚至有人都把它编进了话本,到各地说书讲演,老百姓最爱听的就是这种贪官伏诛的故事。
完了!
想明白这些,宋去华心中终于再无半点侥幸。
他知道这徐鼎臣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
只因,他姐姐的死,就是因为胡惟庸的那个妻弟自恃背景通天,所以行事肆无忌惮,当街行凶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