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秦枫目光垂落,淡淡问道。
“草民……恳请大人!”王有牛颤抖着声音,哽咽说道:“就跟我爹说,我去了隔壁县里,继续做夜香郎,不要提及犯案的事情……我爹年龄大了,应该很好瞒过,否则怕他听闻此事,承受不住,万一……那草民更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说着,这王有牛霍然转身,又对着此案的苦主咚咚磕头。
“对不住,对不住了!都是我一时糊涂,想要抢了那个粮袋……可谁知一失手……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王有牛犯的罪,我愿一命相抵,但此事我家中的老爹并不知道,他岁数大了,很少出门,求你们不要为难了他……”
顷刻间,额头已经是一片红肿,连县衙堂前的石板地面上,也印上了斑斑血迹。
那陈家的两个儿子,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是该伸手搀扶,还是就这么看着他继续死命磕头。
杀父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
但还有句话叫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王有牛并没抵赖,只求一死,那这份仇恨,难道还要再延续下去,冤冤相报么?
他失手打死我爹,难不成我们就一定要上门去弄死他爹?
或许这些淳化县的老百姓,并不清楚大明律的条款,但内心深处却有最朴素的念头和判断。
法理,不外乎人情。
“唉!”陈家大儿子看了一眼眼睛哭红的弟弟,叹了口气,随即将目光转向还在磕头的王有牛,皱眉道:“王有牛,我爹……临走的时候,留下什么话了么?”
“啊。”王有牛停止了磕头,似是稍稍回忆,然后说道:
“当时我见他背着鼓鼓囊囊的粮袋,因为家里已经断粮数日,该借的邻居都借遍了,无可奈何,我寻思着那老爷子看上去脚步沉稳,说不定……唉,说不定家里不差这一袋粮食,也是鬼迷心窍,就远远缀着,到没人的一片树林里,窜出来,拽了粮袋就走……”
“可谁知,那老头不肯松手,死死抓住。”
“我急了,用力一夺,就把那老汉带得摔倒在地上。”
“我跑了两步,觉得不对,回头再看时,他已经呼吸微弱,情况很不好了。”
“我想要去请郎中急救,但他反而拉住了我。”
“他最后说,家里两个儿子,希望他们在老娘还活着的时候,好好侍奉,至少在此之前,不要分家……”
唉!!
听到这番讲述,围观的淳化县百姓,都是纷纷叹息。
这个王有牛见财起意,想要找机会抢夺,在争执的过程中,错手摔伤人命,铸成大错。
但他本意并非要行凶杀人,也只是因为家里断粮,所以才……
“我知道这个王有牛,他原本做的夜香郎,专门给县里的几个富户处理污秽,也能赚一份收入,养活自己和家里的老爹。但自从大人建造厕所,再也没人需要夜香郎这个行当,所以家里的确是断粮好些天了。”
“的确,他也到我家借过粮食,都是街里街坊的,开口不好拒绝,但总要有借有还,第三次登门的时候,我就给拒了。”
“唉,都是穷人,不然也不至于逼迫到这份上。”
“从陈家俩儿子尴尬的脸色看,陈老爹临死前的遗言是真的,也就是说,王有牛并没有撒谎,如果是行凶杀人,怎么可能还在临死前把这些话说给凶手。”
“杀人偿命,的确是天公地道。但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杀了这个王有牛,陈老爹就能活过来么?”
“这一个案子,至少死两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坏人,只能说……都是命里该有的劫啊!”
“这王有牛,非死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