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哗啦作响，程明放下纸杯，忍不住摇了摇头。

“先生，要续杯吗？”咖啡店的服务生靠过来，怀里抱着托盘。

“不用了。”程明把文件夹往中间合起来，避免被外人看见。他的目光越过仿古风的屏风装饰落到店里，街道上的灯光透过橱窗，把泛着水光的地板和倒放在桌上的椅子照得边缘发亮。

他是店里最后的客人了。程明这才意识到已经这么晚，闭店时间肯定早就过了，这位服务生还真是委婉，不愧有八十的高分。

程明掩饰着尴尬，把杯子和文件都拿上，起身离开了店里。见这位占了一天座位的麻烦客人离开，服务生终于可以收拾下班，程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防盗卷帘放下了。

街灯把道路照得透亮，程明缓步在街上走着，无法下定决心。他本想把塔玛拉叫起来先和他到郊区避一避，但这种事情绝对会违反保密守则，而且他说实在也没有把握。

他找了一家无人酒店，跟着导航步行往那里走去，没忘了打给安东尼汇报。上司不到一秒就接了电话，组织上下所有的内外勤都在熬夜加班。

“那些资料我都看过了，我只能说，绝对来不及了。”程明喝光咖啡，把纸杯扔进回收垃圾桶里。

“大概吧，反正也没指望你能突然明白些什么。”安东尼端着红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按摩沙发里。

“你不去避难？”

安东尼扬起一抹轻蔑的笑，“避什么难，我可是要在岗值守。照我看，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们这么兴师动众，早晚要自讨苦吃。”

在岗值守，那你倒是出来跟我一样苦苦跑外勤啊。程明腹诽道。

上司面颊泛红，看来是喝醉了，程明便提出一个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1号区域开发了太久，合作公司负责的活动人员培训不足，迟早要引发这种事情，上头真的没有预料到吗？”

“原住民发现链接活动倒也不是第一次，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像现在这样？”程明试探地问，尝试套出更多的内容。

但安东尼的警觉程度超乎想象，也许他给自己装了什么不会严重醉酒的插件也说不定，组织里什么东西都有，往往先由领导者们挑选完才登记入库。“还是那句话，这个等级四闹不出风浪的。”

上司随性地摆着手，刚张开嘴打算继续发表感言，却不小心触发了挂断手势，通讯视窗一下子关闭了。程明错愕地在酒店门口等了几秒，见安东尼没打回来，才耸耸肩，进去登记入住。

即使已经忙了整整两天，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候，程明发现自己竟然睡不着。站在房间窗前，他的头脑竟也不混乱，只是偶尔闪过一些信息片段。

不受控的打捞可能会造成灾难性事故，但现在也拦不住了，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错了，几个月来的工作全都变成无用功。

如果这个不知名的等级四就在1号区域的星舰上，ta能打捞出什么呢？如果往夸张了说，带来一艘未来飞船，或许会成为下一次科技爆炸的契机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再结合少数组织领导层的焦急，程明发现虽然他们病急乱投医，跨权限公开了这么多信息，结果还是自己藏了不少。

他回忆着自己已知的所有信息，尝试在脑袋里构建出一个形象，一个阴晴不定的精神障碍者，或许还相当孤独？至于其他的，他一时间也没有想法了。

他摇摇头，身体迫切想要得到休息，头脑中却没有困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床边，无意识地随意翻看最近的新闻，反复刷新国际上的大事。

西伊敏的战争已经褪去热度，在奥坎这个远离战事，偶尔因为物流受阻才感受到战争存在的国家，这场战争有时候甚至会被遗忘。每天，双方都在推进，打下新的阵地，被打回去，不断循环。

好像一场僵持着的竞拍，除了两名竞相喊价的人，剩余都是探着脑袋看热闹的看客，令人忘却了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