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朕不堪大任 长尔鲨 12790 字 8个月前

西南边陲需要将领,陛下派谢淮清去,大臣们并不意外。

虽然陛下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把堂堂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调去做御前贴身侍卫——有人合理揣测,是陛下寿宴上,陛下前脚刚走,谢淮清后脚也溜了的缘故。

陛下吃完就走,那是因为他是陛下,无人有资格置喙。

但你谢淮清是真不拿自己当臣子啊,寻常宫宴都不应当如此,何况是陛下寿宴,还有金国使团的人在场,你都敢不作声提前退场,难怪第二天就被免了招待使团的差事、拎着简陋的包袱进宫做侍卫去了。

总而言之,陛下行事,当然有其缘由,虽然教训谢淮清的方式有些儿戏,但眼下西南需要人,陛下不就正经想起谢淮清了吗,不耽误正事!

谢淮清赋闲在国都,有丰富的沙场经验、从无败绩,而且他还年轻力壮,经得起馥城到西南边陲的长途疾驰、到了马上上战场,再合适不过了。

朝臣们感慨:陛下圣明!

……

点兵和征调粮草,再如何催赶也需要至少三日的时间。

虽然之前才借给了金国一些物资,但好在大夏富足,今年各地秋收的收成也都已送入了国都,如今倒不至于捉襟见肘。

谢淮清忙得脚不沾地,正想着不知道离开前还有没有机会再单独见见兰微霜,就听下属来报,说陛下过来了。

陛下亲临,对鼓舞士气很有用。

对鼓舞谢大将军更有用。

“今日馥城开始下雪了,陛下小心受凉。”谢淮清把兰微霜迎进屋里。

仗着兰微霜身后只跟了九思这个知情、巴不得眼耳口鼻都紧闭的大太监,谢淮清很放肆地直接握住了兰微霜的手。

兰微霜笑了下,回过头对九思说:“盒子放下,你先出去吧。”

九思忙不迭应是。

待九思退出去了,谢淮清才看向被带来的那个小盒子,问:“这是什么?陛下送臣的临别礼?”

兰微霜轻轻颔首:“算是吧。”

谢淮清意外了下:“还真是?”

兰微霜示意他打开来看看,谢淮清只好松开握着兰微霜的手,去开盒子。

一个并不大的木盒,里面放着看起来像是金丝编织而成、但从重量来看又不似的一件软甲。

谢淮清将软甲拿在手里,看向兰微霜:“陛下,这是?”

“金丝软甲,据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拿你佩剑来试试?”兰微霜莞尔。

谢淮清一愣:“臣还以为,这东西只是谣传,竟真的存在?”

兰微霜:“试试就知道了。”

谢淮清不想试,虽然不知兰微霜从何得来,但兰微霜说了这软甲能刀枪水火不犯,就必然没有弄虚作假的。与其浪费时间试这个,不如抓紧多和兰微霜说几句话。

“不用试,陛下给的必然是好东西。”谢淮清将金丝软甲收起来,又说,“臣出征时,必时刻穿着

。但这么好的东西,陛下给了臣,臣无以为报,想来只能以身相许了,陛下觉得如何?”

兰微霜挑了下眉:“看来将军是眼下还不够忙。”

“忙的,所以这以身相许的债,只能回来后再兑现给陛下了。”谢淮清一本正经道,“陛下,您不会届时不许臣回来吧?”

兰微霜顿了顿。

“臣怕是住不惯西南,陛下便是真想打发臣,也得让臣回来一趟再做定夺吧。”谢淮清说。

兰微霜只好叹了声气:“好。”

谢淮清一笑,将装金丝软甲的盒子放好的同时,他另拿了一个锦袋过来。

“本来想着,若是出发前没机会再单独见陛下,就托人把这个交给陛下。”谢淮清说着,从锦袋里取了根新的玉簪出来,“这是此前几天在承恩殿做出来的,幸好没托大,只重新做了根簪子,倒是比先前手熟许多,如今已经做好了。”

说着他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兰微霜困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臣生辰时,陛下送了漫天的烟火,臣在陛下生辰回送了一根粗糙的玉簪,今日陛下送臣一件罕得的金丝软甲,臣又回送了根稍好一点的玉簪……难怪陛下不愿给臣名分,臣着实没有诚意。”谢淮清笑说。

兰微霜:“……”

谢淮清见他不说话,又自己接上:“陛下不宽慰臣一句,说臣送的玉簪好歹是亲手做的,陛下对这份心意很满意吗?”

兰微霜哑然,片刻后忍俊不禁。

“谢淮清,你平安回来,我们再说旁的。”兰微霜道。

谢淮清也正色了几分,对兰微霜平身作了一揖:“别担心,我会的。”

谢淮清带兵离开馥城那日,兰微霜立于城楼之上目送。

谢淮清回头仰望,无声启唇。

离得有点远,兰微霜看不太清,但系统帮他分辨了,说谢淮清也没说什么,就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微霜……”

之后馥城的雪势更大,兰微霜待在宫中鲜少走动。

转眼,除夕又要到了。

除夕前几日,谢云闲交接好了她在馥城的差事,准备出发去往新的地方、找石拨筠等人汇合,新的天下学堂和纺织局将会在下一座城池办起来。

兰微霜走过场地问了句:“怎么不在馥城过完年再走?”

谢云闲笑了笑:“差事要紧。”

回到丞相府,谢云闲收拾好了行囊,便去主院同嫡母陆琼瑰辞行。

陆琼瑰没提及年节的事,颔首说:“安心去吧,不用担心家里,照顾好自己便是。出门前,别忘了给你娘上炷香。”

“是,母亲。”

谢云闲坐下来,陪陆琼瑰抄了几页佛经。

陆琼瑰看着她,突然说:“你娘生下你哥哥的时候,正差不多是你现在这个年纪,你们母女相貌神似,性情却迥异。”

谢云闲微微一怔。

陆琼瑰

自言自语般,接着温声细语地说:“你娘胆子小,觉得是别人的东西,她是半点不敢冒犯的,便是她自己的东西,别人想要也都能给,凡事只求和气,自己委屈点也不觉委屈。便是真连她自己都觉得委屈了,她也只会寻没人的地方哭完再回来。”

“她喜欢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觉得安全、自在,稍微跨出去了,就胆战心惊。我起初虽不为难她,但也的确不喜她,不是因为她做了我夫君的妾室,只是因为她那性情,我觉得不够大气。”

“可后来,瞧着她事事小心的模样,我又觉得她可怜……一个年幼时差点成为路边饿殍的小姑娘,又在戏楼那样须得察言观色的地方长大,成亲后夫君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还要担忧主母不喜,她有了自己的院子、也算是个主子了,却半点拿不起主子的乔。”

“后来她日日来陪我抄佛经,她虽识字,但也只是在戏楼时囫囵学了些,连成句子许多都不懂,更别提是聱牙的经文,她怕我不喜,便回了自己院子也继续悄悄看佛经研习。”

“但你娘她不信佛,抄了再多经文也不信,她以为我信,便不敢声张,唯有我故意绕她时,她才会不慎吐露些真言出来。她年幼时受饿受冻挨打,住过破庙,求过佛祖菩萨道祖,最后却是一个普通人救的她,她虽总说是老天保佑、运气好,却不信所谓的老天。”

“再后来……我时常想,你娘的死,我也是有责任的。都知道她性情如何,明知府上多了个嫡长子,她会难做,但你父亲和我还是没对她解释过,都把她当能让自己高兴的玩意儿罢了……”

这是谢云闲第一次,听陆琼瑰说这么多有关她生母的事。

陆琼瑰说完了,也不要谢云闲的回应,便让她走了。

谢云闲离开主院,来到了许久没有住人的另一处院子——她和哥哥谢淮清的生母、府上曾经的妾室石雁回的院落。

谢府足够大、人又不多,石雁回死后,她的院子依旧没动,时常有下人洒扫。以至于不少人都说,谢照古对石雁回这个红颜薄命的妾室倒是颇有情谊。

但谢云闲知道,下人洒扫只是职责所在。这么多年,反正自她有记忆起,就没看到过父亲来这院子,母亲倒是每年定期来几趟,在她娘生辰时、忌日时、清明时节时。

谢云闲年少时也不常来,随着年纪渐长,反倒来得勤了。

她娘去世时,她的确年纪还太小,甚至还不怎么记事,以至于后来察觉哥哥谢淮清待自己不够亲热时,谢云闲还懵懂茫然、甚至委屈过——他们兄妹一母同胞,哥哥怎么不亲近她呢?

就因为她小时候不懂事,没有相信哥哥说娘亲是意外落水吗?可是那么多人,除了哥哥之外的所有人,都说娘亲是轻生跳湖,她小时候不够明事、听信了长辈的话,也算是大错吗?她后来都信哥哥了,可哥哥为什么还是那么别扭?

大抵是十岁左右,谢云闲才意识到,是的,就因为这件事,就该因为这件事。

而且,谢淮清也不是当真不亲近她了,他那时候

也不过才七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干脆谁也不理了,乃至于后来即便还想,也无法同她这个妹妹再回到亲近时的状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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