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偏头道:“还记得关于无妄坡的传闻吗?”
亚尔斯反应了一下:“……生死轮回之地?”
“正是。”白术颔首,,“不卜庐是个医庐,我是个医师,却并非医仙。行医数年也不乏在医庐逝去之人,其中一部分孤家寡人,并无亲属帮衬着操办后事,便只有我同胡堂主交接,一同送人入葬。”
他说起这些话语气平淡,却并非像亚尔斯这样见惯生死的麻木,亚尔斯看过去的角度正巧被镜框旁随着脚步微微晃动的挂坠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胡堂主一般会将火化葬仪安排在无妄坡,正是因为这里是阴阳相交之处。所以,这里的阴气旺盛,活人进入时会感到阴寒。”
一道阴风吹过,树林中响起阵阵悲戚的哭声。
他们齐齐止步,亚尔斯上前一步走到白术前面,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名半透明的白衣女子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灵魂这东西太玄了,实物无法触及,亚尔斯对付这种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压着嗓子询问:“跑?”
女鬼的哭声一顿,缓缓放下手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别走……”
不走留下来跟你做伴吗?
亚尔斯充耳未闻,一手捞起跑不快的白术往身上一抗,扭头就跑。
白术:“……”
女鬼呜咽两声,奋起直追,边哭边道:“等等我呜呜呜呜……”
亚尔斯的手法和扛麻袋差不多,白术裸露的腹部压在他肩上,险些被颠吐血,他一手按在亚尔斯肩上稳住身形,让自己不被硌得那么难受,一手扶住快甩出去的眼镜。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长生吓得下意识收紧身子:“啊啊啊啊???”
觉得稍稍有一点窒息的白术:“……”
白大夫觉得他在师门初涉炼药时,炸炉被药材残渣甩了一身蜈蚣蝎子碎时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逃她追,总有人插翅难飞。
扛了个人还健步如飞的亚尔斯一路往深处跑,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树林,他翻过已经被时光腐蚀倒塌的残破茅屋,发现身后的哭声还是没停。
不是说跑出林子就行了吗?难道需要他们也碰上别的活人来转移女鬼的目标?这是交接棒吗!
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忽然一紧,白术艰难道:“长生,你松一松……”他有点忍不住了。
长生如梦初醒,连忙把自己缠到他的手臂上。
白术急促的呼吸了两下,喉咙发痒。
就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自己倒没什么,给他一队追兵他能夺命狂奔到世界末日,但白术这身板不一定能撑到他力竭而亡的时候啊!
女鬼生前再柔弱,变成幽灵后也不归地心引力管了,飘忽如风,哭了一路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怎么都甩不开。
亚尔斯时隔许久又找回了些许当初被猫追狗撵人嫌狗厌的往昔,并暗自发誓等回医庐就去翻白术另外小半柜子的神鬼志异仙人秘术——
“呃……”腹部被惯性冲击,白术发出一声闷哼。
亚尔斯猛地刹闸,一手搂紧白术的腰以防他顺着惯性甩出去,一颗无辜的石子被踢出去,去势不减的滚落悬崖。
薄雾渺茫,瀑布哗啦啦的砸在下面的水域中,溅起白沫般的水花,一处空旷的平台被水域托起,亚尔斯原以为这声音会指向出口,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所隔一道高耸山崖……
他在脑中不断模拟要如何将白术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者虽是神之眼的持有者,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是死面居多……脑中灵光忽的一闪。
凄然的哭声逼近,亚尔斯将人放下来,急促问道:“白术,你有风之翼吗?”
白术扶住他接力虚弱的撑起上身,披在肩上的外套半掉不掉,眼镜堪堪挂在耳朵上。
“亚尔斯……”他闭了闭眼,被颠的有些充血的头脑冷静了些,终于吐出被扛起来之前想说的话:“无妄坡,一般是没有厉鬼的。”
亚尔斯表情空白一瞬,缓缓转过头去。
女鬼飘在他们三米之外,抹了把坏了的水龙头一样的眼睛,断断续续道:“等、等等我……”
“我迷路了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