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医庐里一下安静下来,白术忍俊不禁,将斗篷脱下来放在椅子上:“天色不早,我便先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亚尔斯依旧填着松子,轻声道,“晚安。”
“晚安。”
亚尔斯就这么靠着墙,将松子喂到撑得身心舒畅才停下手,他神色不明的用一根手指顺着它的背羽,小小的团雀倒在他手心,舒服的动了动腿。
事实上,只要这只有力的手迅速合上,这只弱小的生命连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就这么化作一滩血羽。
手指下微微起伏的身体动了动,它抬头对他发出一声婉转悦耳的鸣叫。里面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饱含着浓郁的喜爱与欢愉。
亚尔斯屈指弹了下松子的背,在它发出抗议前起身勾起柜台旁的鸟笼,转身进屋,随手挂在自己房间里的置物架上。
“闭嘴,睡觉。”
喜爱啊……
……
第二天一大早,阿桂比平常早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不卜庐,亚尔斯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他松了一口气。
“昨天那么晚都没回来,我还去了一趟往生堂,结果胡堂主也不在,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阿桂拍拍胸口,大石落地,“我还想,要是今天你再不回来,就和白术先生商量一下,上报总务司找你们呢。”
半兽人半晌没有回应,阿桂习以为常,照例检查了一遍药材库存,一边道:“咦,那只团雀呢?笼子怎么没了?”
“在我房间睡呢。”亚尔斯倒掉昨晚的冷茶,心不在焉的拿着茶罐往里倒。
阿桂自言自语着:“最近换季了,受凉的人又要多起来了。琉璃袋……咦,这颗怎么是半截的?”
应当是他用力过猛掰断的那颗。
“多谢。”
“这是长在哪里的怎么这么蔫……”阿桂一愣,倏地用力转过头,“你说什么?”
将茶罐放回原位,亚尔斯看向他,郑重道:“多谢你的关心。”
“啊……嗯……”阿桂发出几声无意义的混乱声音,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摸了摸后脑勺,“……不用谢。”
他的耳朵有些发红,注意到这点的亚尔斯被传染了几分不自在,捧着茶壶去厨房烧水沏茶。
点火烧水,亚尔斯坐在小板凳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有点憋屈的叠起来,他摩挲着壶身雕刻的青竹鸟雀,微微出神。
清晨的阳光和煦,外间传来松子的声音,掐着嗓子叫几声就哄得阿桂暂时放下活计给它弄早饭。厨房的门被推开,白术对他道了声早安,走到存放食材的橱柜前,表情好像在思索世纪难题。
亚尔斯问:“阿桂说最近换季,你昨晚……”
白术笑着偏头:“昨晚睡前喝了预防的药,我并无大碍。”
他又转回头去,脸上笑容又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全世界的疑难杂症都汇聚在那架橱柜上了。
“怎么了?”亚尔斯踟蹰着站起身,这屋里也没有异样气息,这是在看什么呢?
白术微微蹙眉,苦恼道:“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就这?
亚尔斯将冲到嘴边的“都行”咽了回去,站到他旁边和他一起打量这些整齐码在架子上的食材调料,犹豫着指了两样。
长生还有些困倦,蔫哒哒的挑嘴:“连着三天都是这个……”
白术思衬片刻:“阳春面?昨日有店家送来了一些虾……鲜虾面?”
长生勉为其难:“也行。”
亚尔斯:“……都行。”
白术就从旁边摸出一盆被盖在水里的活虾来,顺手递给亚尔斯。他浅笑道:“时间还早,阿桂在外面照顾松子,你来帮我打个下手如何?”
手中的盆盖被虾子撞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亚尔斯耳朵一弹又放松下去,依言点了点头。
他在白术的指点下生涩的扒壳去虾线,后者则心分两用,案板笃笃的切着配菜。
亚尔斯对食物的标准从来都是能吃就行,对自己的标准则是活着就行,还没干过这类充满生活气息的事情,揪碎三只虾才找准方法,渐入佳境。
水壶渐渐发出呜呜的鸣叫声,像是一辆列车驶入站点,提醒着疲惫不堪的旅人,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旅人跨越山海,穿过危难,被奇迹的列车送往万千星河外的一处陌生地方,被好心的人捡了回去,收到了弥足珍贵的善意,学习着困扰普通人的一日三餐。
亚尔斯洗净手,拎起水壶沏了一壶茶,香气四溢,氤氲雾气将他的眉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