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妖绳是五百年前的一位化神器修士用妖王的妖髓炼出的珍品,会灼烧普通妖的皮肤,麻痹妖,让妖毫无还手之力。
经过五百年的改良,如今捆妖绳已不是稀罕物品,好点的捆妖绳能压制金丹期以下的妖物。
沈岚烟挣扎无果,在压制下也无法变回原形。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也不给个缓冲时间。
“杜仙长,你这是做什么?”
杜亭云双手交叠,冷静又淡然地坐着,声调平缓坦然:“妖,自然不能进镜月阁。”
都到门口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屁话?
沈岚烟喉咙口藏了一堆祖安话,面色险些绷不住。
“杜仙长,你答应过我的,如今却要反悔?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吧,况且,我不是要进镜月阁,我只是想待在你的身边。”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冷淡,她又放软声调,“杜仙长,你我若相距太远,我稀缺灵力,如何生存?若净气绳失去作用,你也会被发现身份的。”
“无妨,镜月阁就在此处,距离地面不过千米,正好验证‘范围’大小。此地灵气丰沛,也能助你净化心神。”
净化你个大头鬼,狗东西啊,他这是要自己回门,把她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沈岚烟咬牙切齿:“杜亭云,你到底在生什么鬼气?”
“滥杀无辜,业障缠身。”
神经病吧?
“掌柜的与店小二贩卖妖物、修士,甚至是凡人,我不过是顺便替天行道罢了。”
“天道自在,无需你替行。”
好好好。
沈岚烟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好声好气说:“杜亭云,我做这些都是不想你受伤。我知道你们门派的任务有期限,我怕你过时交任务,会受到责罚,我都是为你着想。”
杜亭云招招手,用灵力把无措的雪饼拉到自己的身边,平静道:“逾期与否,无需你多心。”
你大爷的!
沈岚烟决定软硬兼施,继续装委屈,带着哭腔道:“杜仙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话还没说完,却见杜亭云拉着雪饼,头也不回地朝天上飞去。
眨眼间不见人影。
沈岚烟:……
真丢我一个?
沈岚烟不可置信,满脑子只有wtf。
天这么黑,而且乌云密布要下雨,她还在尸体衰败期!
“艹,杜亭云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御剑都被鸟撞死!驱轮椅全是下坡路!你……你爱而不得!如果有天你丫的要突破,老娘就是你的心魔!”
句句谩骂自然入了杜亭云的耳。
他八风不动,任凭沈岚烟骂骂咧咧,毫无留恋地朝镜月阁飞。
雪饼坐在剑鞘上不敢说话,小手抠巴着衣摆。
镜月阁门派正大门有千米多高,没入厚厚的积云,不见全貌。
越往上,仙气越浓厚,风也越寒凉。
雪饼不敢往下看,却又好奇,他小心翼翼抓住杜亭云的轮椅扶手,她探头俯视重重山林渐渐变小。
“那些话,是她教你说的。”杜亭云突然问。
雪饼忐忑看着杜亭云的背影,不敢说谎:“是……姐姐救了我。”
“心安,救人可以,但不能杀人。”
雪饼没有立刻回话。
杜亭云当他在反思,却听他来一句:“仙长,我现在叫雪饼。”
杜亭云:……
“仙长,你真的要丢姐姐一个人在山脚吗?晚上坏人很多,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有坏人。
而且天上云好厚,好像要下雨了。”
杜亭云背影直挺,多了几分不近人情:“你口中的姐姐,是妖,她能保护自己。进入镜月阁后,你就会明白。
修仙者见妖,必除之,无法与之共存。”
镜月阁正阁。
掌门不在,唯有莫虚长老坐镇。
杜亭云进入正阁,晴山蓝衫被清风吹拂,衣袂若海浪翻涌。他浑身没有旁的气息,可见净气绳依然奏效。
他面色如常,驱动轮椅到殿正中,朝莫虚长老弯腰行礼:“莫虚长老,弟子已从两极妖界归来。”
莫虚长老掌管着镜月阁,通常镜月阁的俗事均由他定夺,如今已迈入化神后期,他面庞略尖,白胡子瘦长,一双三角眼瞧着精明锐利:“妖丹。”
杜亭云打开腰间青玉色的乾坤袋。
一颗深蓝色的妖丹缓缓飘出,散发着极寒的冰气,还有一股刺鼻的海腥气,仅几息便叫整个大殿如堕冰窖。
莫虚长老眼神闪烁:“果然是大妖,妖气浓烈,此金丹一出,必定为祸世间,本尊自会禀报掌门后销毁。”
“是。”
杜亭云指尖一弹,那妖丹便朝莫虚长老飞去。
莫虚长老接下妖丹,迅速纳入盒中。
须臾,方抬头看他:“寻安,你受伤了。”
杜亭云敛目:“恕弟子无能,未能在该妖突破至元婴前击杀,弟子被他牵制,金丹……险些破碎,归来途中,又误入狐妖妖界,二位师兄也因此丧生。”
白髯老头小眼睛微眯,捋了捋胡子:“闯入两次两界,你的金丹与识海均无碍?”
杜亭云眉心微蹙:“弟子无碍。”
他说罢,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力得蜷了一下。
莫虚长老忽然笑着点头:“无碍便好,青寸他们身亡,你也别太自责,此次任务艰巨,能按时完成,已是大幸,若叫妖物猖獗于世,才是天下大害。你立下大功,本座就算你保护同门不力便罢,自去领罚吧。”
杜亭云低下头:“是。”
他顿了顿:“弟子还从山下,带回一颇有资质的小童,若好好教养,定……”
“此等小事不必多说,你便带在晴雪阁教养吧。”
“是。”
杜亭云转身欲走。
“寻安。”莫虚忽然叫住他,“山下的梨花开了吧……”
杜亭云背对着莫虚,背脊一僵。
他低下头,原是自己的腿上,不知何时,落了几朵梨花,并非自身妖气泄露。
可能是用捆妖绳把蛇妖捆在梨花树上时沾上的,向来注重衣冠整洁的他,离开山脚时竟未曾发觉。
右耳忽然有些发烫,被小蛇注入过毒液的地方有丝丝的痒意。
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嗯,开得旺盛。”
“去吧。”
“是。”
杜亭云默默出了正阁。
勤勉堂是镜月阁弟子们接任务领赏罚的地方。
杜亭云来到勤勉堂,坐在勤勉阁的小窗口边:“劳烦柳堂主给我一个外门令牌,上刻……雪饼二字。”
柳堂主是外门升上来的剑修,惯常脾气差,势利眼,尤其讨厌杜亭云这等娇生惯养、处处与他人不同,还喜欢惺惺作态的矜贵公子,但也不敢面上使绊子,只阴阳怪气问:“两个旧人同去,却只有一个新人回。”
周遭有路过的弟子,有的想说几句,但也不敢。
两位师兄身死阁外是事实。
有弟子偷偷站在角落,捂住鼻子:“好腥的味儿啊,是妖气?”
“师兄刚从两极妖界回来,真不该来这儿,该去净净妖气。”
“就是,我也闻到了。”
“嘘,别被听到了。”
杜亭云不以为意,任凭他们偷偷腹诽,只端坐着温温笑:“劳烦柳堂主了,至于罚,我自是要领的。”
柳堂主嗤笑一声,吐出嚼烂的薄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