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小徒弟离开,夏诉霜看了一眼天色。
阿霁和大夫人该从杨府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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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和宋观穹到时,杨府已经立起了白幡,杨春礼对外道痛失了儿子,哀伤过度,避不见人。
灵堂棺木上趴了两个人,正是杨少连的生父生母。
他们将儿子过继到杨家主枝,是盼着儿子搭上国公府的东风,飞黄腾达的,怎会想到他竟死于非命了呢。
“怎么请的和尚来!请道士!给我儿子请道士!”
杨少连的阿娘人称杨五嫂,见到杨氏和宋观穹来了,尖叫着,将盛酒饭的瓷缸砸碎在地上。
里里外外的人侧目看来。
杨氏微微睁目,为了国公府的脸面,硬是没退一步,但脸色已然不好看。
宋观穹知道这是杨少连爹娘的第一个下马威,抬手让人把灵堂的门关了,阻隔了看热闹的视线。
杨五嫂声音更高:“为什么不让人看一看,你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怕人看见!”
高门之内,有什么事都该先关起门来说,讲清利害,断没有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请人评理的,只会平白失了脸面,让人当戏台子看。
杨氏懒得同杨五嫂解释,让女使点了香,要祭拜过就离开。
杨五嫂扑上来不让她上香,被侍卫挡住,她叫道:“我儿子死在你们家,你们却浑不在意,难道这事和你们国公府没关系?”
杨氏轻蔑道:“他自己酗酒乱跑,冻死在外边,怪得到国公府身上?况且他已过继到杨家,和你们已无关系,怎么,杨家给你们的银子花完了?”
“一点银子就能买我儿子一条命吗,我告诉你,没有这么简单!我要闹!闹到圣人跟前去,叫你一家给我儿子陪葬!”
杨氏被杨五嫂的话都得噗呲一笑,真是好大的口气。
宋观穹此时终于开口,“杨少连过继到杨家时,我母亲已经嫁出去了,杨少连是外祖的儿子,原和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
杨五嫂原不肯听,要如市井泼妇一样大闹,被他一个眼神定在了当场,梗着脖子不敢动。
宋观穹接着不疾不徐道:“他以国公府为表亲,在外行事多用的国公府名头,到了府上更以舅老爷自居,举止无状,府中下人常有怨言,既然你们仍旧是杨少连的爹娘,那这些事,国公府也该和你们算一算。”
这话说得很明白,做爹娘的不能只占着儿子过继的好处,不担儿子犯的过错。
杨五嫂胆色褪了几分,“你别吓我,我儿子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就是有,他也死了,是你们害死的!”
“伤天害理没有,不过是打伤同僚,收受贿赂,买卖禁药,并给花魁捧场,欠了上千两银子的账而已。”
如此,还未算他在府里闹出的大小事来。
“算了吧……”杨少连他爹拉拉杨五嫂的袖子。
他已经六十来岁了,家里还有几个儿子,事已至此,何必为一个过继出去的儿子,害了家中几个。
“怎么就算了!”杨五嫂甩开他的手。
杨五嫂虽然也怕国公府,偏她知道一个道理,大户人家都不喜欢跟她这种小门小户耽误工夫,只要她露出一点可以平息的苗头,要求对国公府里说不算过分,他们就会答应的。
只要给自己剩下那几个儿子挣到了机会,总能有一个是有出息的。
灵堂的门关了将近一盏茶,又重新打开了。
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慢悠悠和身后的宋观穹闲叙道:“当初过继之事属实是办错了,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死了也好,死了干净,不然扒都扒不掉。”
宋观穹一句话未说,他回头看了一眼,杨五嫂夫妇不再趴在棺木上,转身匆匆离开了杨府。
这时杨府的管家走了过来,对杨氏道:“小姐,老爷精神不济,这几日的丧事要劳烦小姐主持了。”
杨氏下意识想将这件事丢给宋观穹,管家适时阻止,“老爷说他对这儿子有愧,想在丧事上给他体面,奈何身子实在不济,转念一想,还是请小姐主持,算是小姐这个做姐姐的对弟弟的一份心意,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见差事退不出去,杨氏扯唇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去请阿爹给我几个时辰,我回国公府安排一下这几日的事务,再收拾点衣物。”
管事去回。
杨春礼在屋里摆摆手:“快去快回。”
出了杨府,杨氏一直沉着脸。
偏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和她搭话,是一位远亲小官的夫人,说什么儿媳怀孕了不能来的话。
杨氏冷淡应付了几句,就离开了。
回到国公府,杨氏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宋观穹只是落后一步跟着,凝固的气氛于他无半分影响。
杨氏本就对昨日的事尤有余愤,更是在杨府里压着一腔火气没处发散,看到宋观穹气定神闲,直接冲他发火道:“你今日就将那白狐亲手打死。”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极妙。
昨夜听说那只狐狸是他师父的爱宠,杨氏心想正好,由儿子亲手打死了,他和那个女师父生了龃龉,师徒离心才好,免得他为个形同下人的女武夫出头,触她的逆鳞。
另一边,夏诉霜惦记着跟杨氏和宋观穹告别的事,正往养荣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