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昙光的这篇狗血文到此结束, 月梵将它不动声色放回储物袋,与温泊雪对视一眼。
温泊雪他很茫然。
虽说眼前所见的一切皆与狗血文有了微妙的重合,但……
晏公子, 谢师妹, 吃醋,发疯文学,狠狠按在墙角亲。
不管怎么看,这几个词汇都完完全全搭不着边吧?
可细细想来, 置身于幽都的这段时间, 晏公子确实不大对劲。
从未真正接触过男女之情, 更没看过几本言情,他的脑子一团浆糊, 只能一言不发抬了眼,望向不远处的谢星摇。
在方才那册话本里, 女主角与张生的私会不慎败露,被抓包之后匆匆起身,激起男主人公的满腔怒火——
谢星摇毫无犹豫,应下狐妖“再摸一摸”的邀约:“好啊!谢谢姐姐!”
温泊雪:……
你比女主更野啊!
谢星摇的想法很简单。
漂漂亮亮的大姐姐谁不喜欢, 更何况还是一只心甘情愿与她亲近的毛绒绒。
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腼腆害羞, 当然是毫不犹豫, 赶紧答应啊!
红狐听罢她的应答, 心情大好般轻扬柳眉,旋即身形一晃,再度化作火红大狐狸的模样。
因为得了对方的允许, 谢星摇这回没束手束脚, 双手环住狐狸脖颈, 身体贴上热乎乎的肚皮, 用脸颊蹭了蹭它脖子上的绒毛。
好开心。
倘若这是晏寒来,不等被她触碰到一丝一毫,小白狐狸定会伸出爪子,将她伸出的手掌拍飞。
……奇怪。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想起晏寒来。
火红狐狸被抚摸得愉悦而惬意,身后长尾抬起,左右轻摇。
这分明是一派和谐景象,温泊雪看着看着,却不知怎么,渐渐生出几分心慌。
他假装四处看风景,实则用余光瞟向晏寒来。
比起平日,晏公子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凤目微垂,一动不动看着角落里的红狐狸,许是觉得不耐烦,双唇抿得更紧。
看不出一丝半点发怒的前兆。
[这个,]温泊雪悄然传音,[应该只是巧合吧。]
[应该,]月梵皱眉,[是……吧?]
“对了。”
谢星摇吸狐完毕,心满意足后退一步:“姐姐,我们头一回来幽都,为何街上的家家户户都在挂灯笼和红绸子?”
伴随灵力浮起,红狐狸化作红衣女人的形貌,闻声抬眸:“姐姐?”
无论初出茅庐的青年还是百岁老人,在修真界里,人均二十多岁的模样。
眼前的小姑娘唤她姐姐,其实若论实际年龄,她能当谢星摇奶奶的奶奶。
女人朗声笑笑,心情更好:“几日之后,便是摘星节。”
“摘星节?”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名词,书中也没有相关描写,谢星摇一愣。
“是幽都自古相传的节日。”
身后的蛇族侍女温声解释:“诸位来到幽都,应当感受到了一些本地的民风特色。比起人族,妖魔更加热情大胆,倘若遇见中意的对象,会与之结契。”
谢星摇翻找了一下脑子里的知识点。
妖族的“结契”不似成婚那般正式,类似于一种标记。
被标记的对象会沾染上妖族独特的气息,从而向其它妖魔昭示:他(她)已有了结契的对象。
较之成婚,结契可以随时产生随时取消,一切全凭双方的意愿而定。
就挺自由奔放。
“在摘星节期间,幽都会发放特制的‘结契绳’。”
蛇族侍女继续道:“绳子可用于临时结契,只需用它缠绕住双方身体的一部分、将双方相连便可。相连以后,结契绳自行消失,契约也就形成了。”
月梵听明白了大概,好奇道:“所以说,结契绳和正式结契的区别在于,一个短期一个长期?”
红狐暧昧一笑:“可不止这个。”
“幽都有过规定,在同一时间,妖族只能与一个对象结契。”
蛇尾簌簌一动,侍女笑意更深:“但只要有了结契绳……一只妖能同时做下任意数量的标记,于你们而言,一个人族,也能同时得到好几只妖的契约。”
晏寒来眸色微沉,无言蹙眉。
老实人温泊雪大受震撼:“哇!”
[这就类似于。]
谢星摇斟酌一番措辞:[明目张胆交往好几个男女朋友,而且还是政策允许的?]
月梵啧啧:[张生的理想乐园,真适合他。]
谢星摇想着有些疑惑:“既然以结契绳作为临时结契的工具,那为何要叫摘星节呢?”
“看见街上那些长明灯了吧。”
红狐温声道:“摘星节最后一日,幽都将挂满长明灯。凡是结了契的人魔妖鬼,皆可摘下其中一盏,赠予结契对象。”
她说着笑笑:“你可能会得到许多灯盏,但务必记住,只能收下其中一个——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一个。”
月梵准确下定义:[海王的陨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温泊雪正色:[一对一纯洁的恋爱才是最好!]
谢星摇恍然大悟:“所以星星就是指长明灯。”
“我睡了好几日,掐指一算,摘星节应该开始了。”
红衣女人懒懒打了个哈欠,倏而长睫轻抬,一双狐狸眼纤长柔媚,睡眼惺忪,透出丝丝浅笑之意:“规矩听懂了吧?”
谢星摇乖乖点头:“嗯,谢谢姐姐。”
月梵由衷感慨:“幽都的风俗真是开放大胆。我们在来的路上见过不少妖族,都很热情张扬。”
“那当然。”
红狐慢吞吞伸个懒腰,顺势抬手,拂去耳边凌乱的长发。
她的语气轻快又得意:“我们幽都的妖,从不会顾及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若是喜欢,便直截了当表达出来,就算被拒绝,也只会觉得下一个肯定更好。”
女人说话没有停顿:“不像修真界里其它的妖魔,满心记着人族定下的男女之防,扭扭捏捏不像样子——倘若总是板着一张脸、连碰都不愿让人碰一下,那叫妖吗?叫木头冰块,冻死得了。”
谢星摇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在红狐姐姐说起这段话的时候,她目光飘飘忽忽,飞到了晏寒来身上。
全都是下意识的错。
少年面无表情站在角落,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琥珀色双眼幽深寂静,显出点儿不耐烦的味道,他没说话,薄唇轻扬,勾出一个带有嘲弄的冷笑。
他自尊又自傲,必不可能认同红狐的这番话,心甘情愿化为原形、乖乖让人抚摸。
谢星摇迅速收回目光。
“既然懂了规则,那——”
恰在此刻,身前的女人唇角微勾,忽地凑近许多:“反正结契绳只是随便绑着玩儿,你想不想来试试?”
她一顿,抬眼看向温泊雪与月梵:“这几位小道长可有兴致?我手中还有不少结契绳,不妨一起来玩。”
“老板。”
蛇族少女无奈叹气:“你上一年和三百五十六人结成了契约,今年还要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