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一吹, 天儿又冷了几分。
唐玥今儿兴冲冲的,因为又可以做热饮了。
昨儿热牛乳卖的就不错,今儿做些更好喝的。
说起热饮, 那种类可就多了, 热奶茶、奶绿、豆乳、咖啡, 还有一些热果茶,也是极好喝的。
以前天热, 适合做冷饮, 但洗完和冰镇是个问题,虽说可以在甜品屋里洗, 但得让客人放心啊。
还被崔二娘摆了一道。
现在天冷了, 又有铺子, 生上炉火,既能做热饮, 洗碗洗杯也方便。
今儿要做的热饮是红枣枸杞热奶茶,这热饮子的做法不难,在铺子里就能做。
唐玥只在甜品屋里取了食材,便直接在铺子里做了起来。
牛乳倒进热锅中煮着, 红枣对半切开,去核, 和枸杞、冰糖一起扔进锅里。
等牛乳汩汩煮开, 再加入红茶叶,让香甜的牛乳浸入茶叶的清香。
叶七娘领着林阿婆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就“嗬”了声,前者道:“唐小娘子,煮什么呢?好香。”
唐玥笑答:“是红枣枸杞热奶茶。”
叶七娘道:“听着适合女子饮用,小娘子果然会最生意。”
林阿婆也道:“来两碗吧。”
唐玥“诶”了声, 请客人先落座,舀起锅里的奶茶,装碗之前过细细的滤子,把茶叶和红枣瓣滤出来,碗里只剩细腻的奶茶。
而后将满满两碗热奶茶,端到桌子上。
“阿欢竟没跟来?”她问,那小丫头可是最喜欢甜食的。
叶七娘不用带娃,真真是松快了:“去外祖家住着了。”
这便是带娃人的忙里偷闲了:“阿婆七娘好不容易歇歇,请慢用。”
热饮子因为混合了红茶和牛乳,颜色呈粉色,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很得女子们的青睐。
刚出锅,饮子还徐徐冒着热气,闻起来甜甜的。
拿起汤匙舀一勺到口中,醇厚香浓的饮子顺着喉咙而下,带着红枣的味道,细品还有茶叶的清香与焦香,后味甜香中带着清苦,温暖又提神。
要说有些饮子的味道是一下子出来的,那奶茶的口味则是层层递进,一层过后还有另一层。
刚进来身体还冷着,这一口饮子下去,暖意直接传向四肢百骸,手指脚趾都暖洋洋起来。
叶七娘和林阿婆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汤匙,转而双手捧起碗,对着碗沿牛饮起来。
大口奶茶下肚,幸福感便洋溢起来了。
正喝着,方恒从外面进来,进来同样“嗬”了声。
唐玥苦笑,不用每个人进来都这么吃惊吧。
方恒道:“唐小娘子这铺子里真暖和,外面冷飕飕的。”
唐玥指了指柜台后,笑道:“生着炉子呢,郎君买些什么?”
旁人是来吃甜品的,方恒则是买来给郎君测试味觉的,因此每次光临总是买新品:“今儿又没有新品啊?”
唐玥答:“便是这红枣热奶茶了。”
方恒摸摸鼻子:“听起来像是给女子饮的。”
唐玥笑道:“男子也能饮,补气血,不论男女。”
裴府适从多,丫鬟少,方恒接触“气血”二字的机会不多,不太理解补气血是个什么补法。
裴郎君整日里清清淡淡的,是缺点血气方刚的劲儿,需要补一补。
想了一会,他便道:“我是想买这补气血的饮子,能带走吗?”
上次唐玥不想卖她的仿唐青瓷碗,害得裴郎君当街喝饮子,一想到这茬,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能带走,我给郎君罐水囊里。”
唐玥取了一只崭新的绛紫色水囊,灌满了交给方恒,小声问:“是给裴郎君喝的?”
先前去裴府,得知裴泠只能吃出她所做之物的甜味,又被交代莫要让外人知晓,她一直守口如瓶,只小声问方恒,不让第三个人听到。
方恒“昂”了声,同样小声道:“给郎君补补气血。”
唐玥:“……”
已经能想象到,裴郎君“补气血”时的脸色了。
方恒抱着水囊离开了,怀揣热乎乎的水囊,路上暖和得很。
天冷,来喝热饮的客人不少。
唐玥取了纸笔,提笔蘸墨,写下:请心爱之人喝秋日的第一杯奶茶。
而后挂在门口,招揽客人。
这种网红标语,以前她是很不屑的,现在开了铺子才知道,营销效果真的绝绝子!
甭管小姐还是夫人,看了都会让爱慕对象或是郎君给自己买上一碗,以彰显爱意。
更有郎君不待娘子开口,主动买上一碗,瞧瞧自己的爱意,是不是比旁的郎君更多一分?
午后时客人少了一些,唐玥自己也饮了红枣奶茶,身体微微发热,便在铺子门口吹风。
打眼瞧见崔二娘的摊子。
崔二娘的摊车做了整改,原本的方炉去掉了,换上一处烧炭的简易灶,灶台上架着一口锅。
锅子里汩汩煮着什么。
她也开始买热饮了?
不是说有名师吗?名师呢?
“唐小娘子,今儿生意又不错。”
嫣娘的声音打断唐玥的思考,她踱步走到自家门口,两位女老板相距很近。
“还行。”唐玥笑道,“嫣娘的生意也不错。”
她今日卖的奶茶很得女郎们的喜欢,因此女顾客居多,绒花也是女郎所爱,连带嫣娘的生意都比平时多了起来。
故而嫣娘乐呵呵的,靠在门槛边和唐玥闲聊:“酒楼对面那摆甜品摊的是你邻居吧?”
唐玥轻轻“嗯”了声,看嫣娘一副八卦的模样,便问:“她怎么了?”
嫣娘扬了扬下巴,示意唐玥去看崔二娘的锅子,崔二娘适时掀开锅盖,搅动着里面白花花的饮子。
“是热牛乳?”唐玥看清了。
嫣娘倾侧身子,离唐玥更近一些:“我瞧着,你卖什么,她就跟着卖什么。”
崔二娘一向如此,唐玥又不是不知道。
最开始模仿蛋挞和枣糕,而后又模仿做沙琪玛,最后连冰饮子也开始跟着做。
但她只能模仿简单的,简单的都模仿不好,稍复杂些的就更学不来了。
“天冷了,卖热饮子也是情理之中,牛乳简单,大约是碰巧吧。”
嫣娘却道一句:“非也。”
她在这西市消息一向很灵通:“我昨儿听酒楼的小二说,酒楼有个姓王的工头,买通了酒楼里做点心的大师傅,要仿造你做的甜品。”
唐玥诧异又疑惑,问:“酒楼要仿造我做的甜品?”
“不是酒楼仿造。”嫣娘道,“他们是悄默声的交易,是让那大师傅拆解你做的甜品,再教给对面那崔娘子做。让崔娘子模仿。”
“崔娘子和姓王的工头是两口子,这你知道的吧?”
“那小二素日和我有交情,恰巧听见了他们的‘交易’,当闲话说给我听的。”
唐玥忽然想到崔二娘昨日说的名师,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名师”。
她并不怕对手拆解自己的甜品来卖,只是恶心于这种手段,若崔二娘正儿八经寻一位点心名师来教自己手艺,这都没什么,偏对方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趴在自己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你说的那姓王的工头和崔二娘是夫妻?”唐玥又问,“可我听崔二娘说,她丈夫王大郎是酒楼的大厨啊。”
嫣娘在酒楼旁边开绒花铺子多年,对酒楼的情况很是了解,撑不住笑道:“什么大厨啊,就是个后厨的帮工,只不过为人圆滑了些,混到工头的位置,管着酒楼一应的帮工和杂役。”
原来只是个工头,还是崔二娘会吹,把工头吹成大厨,硬是被枣花村的同乡都称一声:王大厨。
不仅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回到家里,身份是媳妇给的。
唐玥突然觉得很好笑,又问:“那嫣娘知不知道,王大郎给那大厨多少好处?”
崔二娘那摊子原本就不挣钱,如今不仅添了锅子,还添了炭,若说这些还是小成本,那交的“名师学费”,总不能低吧?
这顿夫妻魔怔了吧,不是做甜品的料子,非想从这行赚大钱,又不肯脚踏实地,走得尽是歪门邪道,好不容易存的棺材本全赔进去了。
嫣娘摇摇头:“这个倒不知,不过那冯厨子眼高于顶,小钱轻易看不少,想来王大郎的好处应该没少给。”
两人正聊着,就见崔二娘又往灶里加了几块碳,黑着脸咕哝一句什么。
虽然听不清,猜也能猜到,这妇人定是又在抱怨黑炭价贵,成本太高。
加了碳,她又把双手虚虚搭在灶边,用灶台的温度暖和冻通红的双手。
这种天在外面摆摊,这是够受罪的。
她今日倒是卖出去几碗牛乳,碗备得少,已经没有干净碗了,得去洗,不洗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生意还不容易有了点气色。
于是,崔二娘拎着桶,桶里盛着空碗,吭哧吭哧去南渠清洗。
南渠里的水多冷啊,不得把手冰得生冻疮?
对于恶人自作自受这件事,唐玥还算收敛,嫣娘却直接笑出声:“爽快。”
正在这时,酒楼里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来岁,单瞧面容还挺白净,穿着一件灰白长袍,袖口高高挽起。
嫣娘杵了杵唐玥:“快看,这个就是冯厨子。”
唐玥对这个人有印象,昨儿下午时来过铺子里,站在货架前看甜品看了许久,最后点了一碗热牛乳。
冯厨子径直走进甜品铺,眼睛滴溜溜看了一圈,问道:“今日有没有什么新品卖?”
唐玥和嫣娘对视一眼,得,这是来拆解甜品来了。
唐玥回到铺子里,瞧着冯厨子故意道:“郎君又来光顾甜品铺啦?”
冯厨子才来过一趟,不料就被主家记住了,心里一紧:“小娘子这般好眼力,竟记得我?”
唐玥笑道:“儿记性一向好,还记得郎君昨日点的是碗热牛乳。”
冯厨子有些心虚地往外瞟了眼。
“郎君今日想用什么?”唐玥笑了笑,绕回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