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谦是以治疗百里轻淼为借口委托舒艳艳寻找医修的, 但右护法是何等人物,她略一思考便明白了。
百里轻淼在玄渊宗寻死觅活一年多,也没见谁请医修, 倒是把师坛主弄过去待了一晚,反倒加重百里轻淼的病情, 让人昏睡一年多。
而殷寒江回到玄渊宗不超十日, 钟离谦便央求右护法找医修, 这大夫是给谁请的不言而喻。
舒艳艳没有揭破这件事,毕竟她也认为殷寒江当下的状态不妥,闻人厄还在的时候,她便察觉到殷寒江有入魔倾向了。
她没想到的是, 她才派人下山就遇到修真界有第一医修之称的药嘉平,这令她有些警惕。
入道六百多年, 舒护法连续辅佐三位玄渊宗宗主,经历过的事情数不胜数,作为经常给别人使绊子的魔女, 她坚信太容易得来东西多是陷阱,主动送上门的不是诱饵就是毒/药。
于是她立刻将这件事禀报殷寒江,说钟离坛主寻了个医修治疗百里轻淼。一来是让殷寒江帮她掌掌眼,将事情推到钟离谦与殷寒江身上,这样一旦药嘉平有问题,责任就不是她的了;二来若药嘉平真是来治病救人的,也可以让他与殷寒江见一见,暗中观察殷宗主的病灶。
上报后, 舒艳艳亲自为药嘉平送上一杯上等的灵茶,并命下属奉上灵果无数,姿态婀娜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听闻先生向来不出诊,今日愿来玄渊宗做客,舒某真是万分感激。”
药嘉平道:“今日也是赶巧,我刚好外出寻药,遇上你们的人,正巧我心情好,便来看看。不过我医人有几个规矩,给旁人看过治不了才知道来求我的,不医;病症不够稀奇的,不医;拿不起诊金的,不医。”
他容貌倒是中上,与钟离狂不相上下,口气却更加狂妄。
这倒也合理,药嘉平是散仙,在修真界实力不算低,他医术又高明,总有人会上门求医,自然有狂的资本。钟离狂自己实力不够,但钟离世家整体势力雄厚,自然也可以狂傲。
“前两点自是符合的,”舒艳艳道,“不知药先生想要什么诊金?”
药嘉平扫了眼舒艳艳的手指,傲慢道:“那倒是要先看过病症才能确定。”
“我已经派人将她带来了。”舒艳艳仿佛没感受到药嘉平视线般,轻轻拍手,两个下属将百里轻淼抬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身红衣的殷寒江也来到待客厅,他站在门外没有入内,于门前见到匆匆赶来的钟离谦。
钟离谦过去与药嘉平打过交道,游历三十年时,宿槐曾受过伤,百里轻淼带宿槐求医,恰好求到药嘉平头上,药嘉平性格古怪,他要百里轻淼以元婴或是身体交换,百里轻淼为救宿槐选择将元婴交给药嘉平。幸好裘丛雪及时赶到,“说服”药嘉平救人,自此几人结下梁子。
听闻舒艳艳将此人请上山,钟离谦的原意是先稳住药嘉平,看看这人是否有本事医治殷寒江。若是没有,赶下山去就是;若是有本事,那……凡事都可以商量嘛。
巧的是,闻人厄也是这个想法。药嘉平品行如何与闻人厄无关,且谅他也不敢在玄渊宗狮子大开口。于是便隐去身形,随钟离谦来到待客厅,不想竟遇到了殷寒江。
钟离谦微讶,神识探向舒艳艳,并刻意让她察觉到自己的试探,以示疑问,医治百里轻淼,不至于禀报宗主吧?
舒艳艳眼观鼻鼻观口,装作完全没有发现钟离谦的样子,打定主意装死,反正她不得罪殷寒江。
“竟是你?”药嘉平见到钟离谦眉毛一挑,又看向昏迷的百里轻淼,惊讶道,“你们要我医的人竟是她?”
他见到百里轻淼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很快掩饰下来,他也不理会钟离谦,直接上前细细查看她的伤势,态度认真负责,完全不像曾经有仇的样子。
药嘉平异常绅士地捏着百里轻淼的脉搏,皱眉道:“本命法宝被毁,丹田受到重创,体内有股隐藏的魔气,神魂不稳,竟然还得了痨病高烧,一个修真者会患上凡人的病,真是奇了!另外,她似乎中了蛊虫和咒术,具体是哪种我暂时无法确定。”
钟离谦面无表情,百里轻淼这一身病,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目前能看出的就是这些病症,是否还有其他症状,还需要进一步查看。”药嘉平收回手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不要有人打扰。”
钟离谦与舒艳艳均是一怔,药嘉平的态度与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
药嘉平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与百里轻淼有仇,就算要救,最起码也会狮子大开口,又怎会如此轻易且关切地治疗百里轻淼呢?
“药先生还没提诊金呢?”舒艳艳率先问道。
“倒也不急,救人要紧,至于诊金嘛,反正还没有开始诊治。”药嘉平道。
“药先生当真医者仁心,不计前嫌,谦为之前的不是道歉。”钟离谦也说道。
“那倒不必,之前不过是小冲突罢了,谁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药嘉平大度地摆摆手,“我医病需要安静,快些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就是。”
“我这就命人准备。”舒艳艳道。
“不用。”一直收敛气息站在门外的殷寒江推门走进,他看着药嘉平,露出一个微笑,“我正愁没机会引出贺闻朝,你倒送上门来了。”
钟离谦听到殷寒江的声音眼皮一跳,忙道:“殷宗主,他……”
殷寒江打断钟离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药嘉平虽然品行不端,但医术还是一流的,这也是他在修真界横行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的原因。你知道他‘偶遇’玄渊宗弟子另有目的,可钟离坛主认为,管他什么目的,只要能医人,就有可商议的必要,对吗?”
他没等钟离谦回答,就看向舒艳艳道:“还有你,右护法是害怕我吗?”
舒艳艳神色一凛,原本慵懒随意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本穿着一件淡紫色薄衫,将完美的曲线展露无疑。而当殷寒江视线扫过来时,舒艳艳身上瞬间多了一件白色头蓬,将自己从脖子到脚捂得一块肉都不敢露。
“身为下属,敬畏殷宗主,不是应当的吗?”舒艳艳端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