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晚十点,再过两个小时整个世界就跨入了新世纪。
崔幼澄在跨世纪的跨年夜见到的沅彬,她是陪玄彬来汉江跨年的。这一世她的目标是拿下玄彬,游戏就能结束了,这是她的最后一位目标。为了增加成功概率,她还把自己设定成高中少女,跟玄彬同校、同班,就指着在目标还青春年少时哄骗未成年。
问题出在未成年长得太嫩了,嫩得早八百年成年的崔幼澄每次看到他都良心不安,总觉得在犯罪,因此一直在算着日子,准备等到他正式成年的那一天,一举拿下!
然而....她碰到了沅彬。
拥挤的人群中,崔幼澄在等玄彬买烤红薯回来,她只是随意看了眼周围,就那么看到了人群中的沅彬,对方没有看见她,她看到他时倒吸一口凉气大退一步,还撞到了别人,被骂了两句。崔幼澄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脸色煞白,回过神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她死命扒开身边的人,以缓慢的速度拼命想要逃走。
她逃了,逃到差点坐上出租车就这么跑出世纪交替的时间,直到玄彬给她打来电话,她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个未成年啊!受法律保护的未成年!未成年怕什么成年人?捅了他都未必会......未成年还是怕,怕到都开始疏远另一个未成年。
距离上一轮游戏过于惨烈的结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崔幼澄也从刚进入新一轮游戏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再到现在几乎要忘了,她以为时间真能治愈一切,结果只是她没有碰到他,她看见他了,漫长的时间带来的被动遗忘,瞬时栩栩如新。
崔幼澄不敢轻易靠近玄彬了,当初成年人赵寅城都死得那么惨,还是未成年的玄彬会被分尸的!
等崔幼澄再见到沅彬已经过去大半年,她也已经从受法律保护的未成年人变成了成年人,虽然刚刚成年才几天,但确实成年了。
这次崔幼澄没逃跑,她看见的不是真实的人类沅彬,而是电视上的男演员。这一年出了个国民剧《秋天的童话》还是新人的沅彬在剧里饰演深情男二,一炮而红,崔妈妈在家里为男二的悲惨遭遇抹眼泪,女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妈妈,她还是回房间吧。
自从半年前崔幼澄遇到了沅彬,崔幼澄就开启了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狭窄活动区域,去哪她都觉得不安全,去学校她都觉得不安全,要不是没办法出国,她真恨不得直接出国。
高中一毕业,崔幼澄满地打滚要出国,死都要出国,爸妈拿她没办法,只能送她出国先去读预科,再申请学校。
抵达日不落帝国后,崔幼澄一边觉得远离‘杀人凶手’的国度好到不能再好,一边又烦恼,她是远离了沅彬,可也远离了金泰坪啊,就剩这最后一个目标了,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想放弃的崔幼澄试图跟金泰坪网恋,想法最初没问题,她出国前都快拿下金泰坪了,对方可喜欢她了,切换成网恋也还是喜欢。可她不敢回韩国,而金泰坪得存很久的零花钱才能负担飞往伦敦的往返机票,两人网恋了两年才见过三面,还搞得金泰坪一直在打工,弄得崔幼澄很是不安。
为此,两年后,崔幼澄想了个找中间点见面的方法,就是他们不在韩国见,但可以去离韩国近的地方,比如香港,这样那就可以变成安全区。她依旧可以攻略目标,金泰坪也不会那么辛苦。
想法是很好,安全区不安全。
崔幼澄又见到了沅彬,就在机场,她才下飞机,才出关,就碰到了沅彬。此次周围没多少人堵着她,此次沅彬也看见她了,此次她扭头就跑,此次沅彬追上了她。
拖着行李箱的崔幼澄在自己的想象里,她逃跑的速度之快都算得上原地起飞,跑到一半还嫌箱子碍事给丢了,跑得超快,超音速,给她跑掉了。
在沅彬的眼里,她跑得快不快就不好说了。
崔幼澄跑掉了,又没跑掉,她箱子还在机场呢。当天从机场跑掉的崔幼澄,在六个小时后,特地卡在凌晨想着人会少一点也更安全一点又回到了机场,准备拿了箱子就跑路,拿不到箱子也买机票跑路!
工作人员跟她讲箱子还在,领着她去找箱子。崔幼澄在看见自己的箱子之前先看到了沅彬,这次她不跑了。
六个小时前一路飞驰冲出机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崔幼澄,接到了玄彬的电话说他准备上飞机了。崔幼澄立刻说我出了点意外过不去了,让他也别来。挂断电话后就冷静了,她特地提早来香港是为了给男朋友准备惊喜,进而想彻底拿下他。
这已经是新世纪了也是新世界了,她为什么要跑?沅彬根本不认识她,他们只要一直维持不认识的陌生人设定,她久居海外,他们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一定能安全的!
在新世界的第三次见面,崔幼澄没跑,准备装一波陌生人,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第三次见面,沅彬在她目不斜视即将走过他身边时,低喃出一句,“对不起。”
清晰的听到这一句道歉的崔幼澄动用了三次轮回叠加出来的演技,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显露出异样,心慌得浑身上下只要有毛囊的细胞全部炸开,还是目不斜视的要再往前跨出一步。
这一步....没有跨出去。
倚墙站着的男人抬手好像是要拉她,男人只是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警惕非凡的崔幼澄平地起跳,直接弹开,撞上了身旁的工作人员,给那个小哥哥直接撞到另一面墙,崔幼澄就懵逼了。
沅彬没懵,沅彬立刻直起身,大跨两步挡在崔幼澄身前,冲工作人员道歉。
这本该是崔幼澄最佳的逃跑机会,沅彬背对着她,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可崔幼澄跑不掉了,双腿灌了浆,脑子更是一片浆糊,他在保护她,他在为她道歉,他们明明只是陌生人,他为什么那么做?
除非......
崔幼澄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敢动。耳畔是沅彬的道歉和工作人员说得没关系,这两人还聊起了她的箱子,她才知道她的箱子是沅彬送到失物招领,还一直在这等着。
陌生人捡到另一个陌生人的箱子送到失物招领处很正常,特地守在失物招领处等着就不正常了吧?
除非......
箱子由沅彬拖着,崔幼澄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看他拿了箱子再出来,她还没想明白那个‘除非’的后续应该是什么,沅彬先问,我们能聊聊吗?
崔幼澄不想聊,但崔幼澄没动。
他们就在过道里,偶尔也会有人经过,这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但崔幼澄不动,沅彬就哪也不会去。
异国他乡的公众场合,想聊点私密的事也不是没办法,换母语就好。
“幼澄,你记得多少?”
崔幼澄猛然抬头,眼底的惊惶都可以用惊恐去形容,沅彬的眼底却有一汪深潭,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她一直也没真正看懂过他眼底的东西。
走廊挺宽的,两人距离也不近,一左一右中间还能过两个人。那么宽的距离所产生的无底深渊让崔幼澄喘不上来气,眼眶骤然就红了,死死的盯着他看,咬着唇硬憋住骂声,她想骂死他!记得什么?记得多少?记得你杀了我!!!
沅彬还想说点什么,崔幼澄又跑了,扭头飞奔。这次,沅彬没追。
这次之后,崔幼澄再也没来过香港,她连网恋暧昧的目标都切断了联系,这破游戏她不玩了!傻逼GM居然跟她说,AI重置后有一定的概率会突破系统屏障,这么傻逼的游戏!她TM直接摆烂!玩个屁!
拒绝玩游戏的崔幼澄宅在伦敦,除了去学校,家门都不出,准备就此老死。她想过要不要了解自己重新开局,可她一想到要重新开局搞不好又会碰到‘突破屏障’的沅彬,她连玩游戏的心都没有,更遑论什么再玩一次。
又是两年后,崔幼澄毕业了,爸妈让她回国,她不乐意,她恨不得搬到北极去还回什么韩国。
坚决不回韩国的崔幼澄又碰到了沅彬,这回不是什么巧遇了,而是沅彬按响了她的门铃。
以为是外卖的崔幼澄开门不到两秒,‘哐’的砸上门,她为什么又见到了这个傻逼!这傻逼哪冒出来的!
傻逼成了她隔壁邻居,还包了她一日三餐。早中晚过来按门铃,餐食放在门口的地板上,人不出现了,食物接连不断的出现。
崔幼澄很烦躁,烦躁的分分钟想搬家,隔壁邻居的阳台跟她是连着的!那傻逼只要翻过阳台就能进她家!她之所以知道沅彬成了她隔壁邻居,就是在阳台上看见了他!!!
崔幼澄不怕了,陌生人沅彬是她看一眼就会四处逃窜的暗黑BOSS,黑化起来杀伤力过万的大BOSS,她碰上他堪称望风而逃。什么都想起来的沅彬是王子彬,王子彬只会让她恨得想咬死他,却不会怕他,她什么时候也没怕过王子彬啊。
从未怕过王子彬的少女崔哪怕不是少女了,也无法对他产生惧怕的心理,比起害怕,更多是恼怒。
想搬家的崔幼澄真的搬了,在搬家工人楼上楼下运行礼时,沅彬就站在门外看着,看门边的姑娘。故意站在门边装作看工作的崔幼澄,带着满满的恶意全程无视走廊对面的人,她就是不想搭理他!
并非是从城市的一端搬到另一端的崔幼澄这次再度跨国,此次她准备的很完善,在美国买了个农场,确保周围邻居至少离她三十公里开外,想串门开车都得开一会儿,看这傻逼还能怎么办!
沅彬确实没什么办法,他光是找到她都很困难,但只要有心,总归能找到的。
再度找到人已经是一年后,崔幼澄不知道她被找到了,她压根就不出门,死守在原农场主留下的别墅里。农场有专人打理,她就负责在家混吃等死。
找到了人的沅彬也没去打扰她,或者说去了,去农场外等着,却没有进去。从农场大门再到乡间别墅开车也得开个五分钟,两边根本没碰面。
崔幼澄再见到沅彬已经是四年后,她在家待得都快长蘑菇了,本质上她不是个宅女啊。但她也没有跑出她的安全区,就是在农场里跟牛仔学骑马来着,学得可开心,骑着马到处溜达,溜达到了农场边缘,就看到了看着车窗叼烟发呆的傻子。
四年了,再加上之前逃跑的四年,八年都过去了,崔幼澄已经不恨了,再见到这个人比起恼怒更多是烦躁,你为什么又出现的烦躁。
当下,崔幼澄没搭理他,调转马头回去该干嘛干嘛。又过半年,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雪,看得时候崔幼澄没在意,雪花飘下时,她想到了农场外的傻子。
傻子还真在外面,傻子就坐在车里,傻子也不知道在蠢什么,傻子在大雪中,绝对是故意的下车望向她的车,还穿得特别少,百分之一万是故意的!
崔幼澄很确定他是故意的,气愤的砸了下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反而让那个傻子笑了。她更气,白眼能翻上天的气。
再气,崔幼澄也调转车头,又按了下喇叭示意傻子跟上。时隔四年半,他们再度面对面的出现在一个空间里,沅彬踏入了别墅,崔幼澄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暴雪哎,暴风雪,他如果就在户外待着,哪怕是在车里也会凉的。
浑身冰凉的沅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崔幼澄让他去洗澡,他就去。崔幼澄让他喝姜茶,他就喝,多余的事一件都没干,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
餐厅里,同样喝了姜茶的崔幼澄往桌上一趴,歪着脑袋望着刻意卖惨的王子彬,“你到底想干嘛?”
沅彬问出四年前的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你记得多少?”
满怀恶意的崔幼澄张口就说,“我记得你杀.....”字刚出口,男人骤然变色的面庞让她收了声,无措的挪开视线,转瞬又不爽的瞪他,“是你杀了我不是我杀了你!”你凭什么用那双眼睛看着我!
那双眼睛被眼帘遮挡,垂下头的沅彬双手捧着盛姜茶的马克杯,不发一言。
崔幼澄看他那样就不爽,王子彬不应该是这样的,王子彬哪怕是黑化都不应该是这样。面前的男人没有王国,没有冠冕,面前的男人仿佛一无所有,连灵魂都丢失了,只能算是有个人壳的行尸走肉。
恶意不自觉消散,烦躁却更胜的崔幼澄直接起身,拒绝再跟他对话。
两人开启了几乎不讲话的同居生活,别墅很大,多得是房间让沅彬住。崔幼澄才不管他住哪,住走廊都随便他,反正她不搭理他。哪怕在走廊面对面碰到了,她也当自己瞎,坚决不跟他说话!
沅彬没有尝试去跟她搭话,他做的是包揽了一日三餐,又是定点投喂。
诚实的说,有人做饭比自己要做饭来得爽。农场什么都好,尤其好在地广人稀没有邻居。农场的缺点就是地广人稀,想要买点什么都得开车去镇子,镇子上压根没有开启外卖的业务。
崔农场主本来是有厨师的,有对牛仔夫妇,丈夫当牛仔,妻子给她当家政兼职厨师。这不是暴风雪么,两人带着孩子住回牛仔们的小屋了,她不可能让那个阿姨冒着大雪来照料她一日三餐,她又不是万恶的资本家。
暴风雪让崔幼澄本该一个人渡过恶劣天气,她吞了一堆速冻食品和杯面、零食,准备就这么混过去。阿姨给她存的蔬菜水果和肉,她都不打算碰的,嫌麻烦。多了个沅彬,她吃得全是现烧的菜,那肯定比速冻的半成品好吃啊。
沅彬变成了一个哑巴厨师,只投喂,不开口。
起先都不想搭理他的崔幼澄有好吃的就吃,吃完就闪,桌子都不收拾。直到有次,她发现沅彬在吃泡面,也没有很惨,泡面挺好吃的,她买了很多种类的泡面,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吃泡面怎么都算不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