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意思是,参与学习的三人组都有做老师的时候。
上午,李正宰充当演技老师,姜东元是学生;午饭前,姜东元化身特殊技能老师,李正宰是学生。等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谁是老师就没个准了,自认为学到东西的是林梓希。
餐厅里的男、女长篇大论聊谁谁谁别有所图之时,花园庭廊中的男、女倒是挺安静的。
以‘想要单聊’为理由‘拯救’了公主的临时骑士,等跟着人出来了,反而没办法瞎编一个他到底要跟对方单聊什么的话题。本来李正宰编的出来,很容易编啊,随便找个理由都行。可出了大门,绕过前厅进了庭廊,此前径直往前的公主扭头回看,确定助理没跟上来,一句‘谢谢你’就出口了。
被感谢的李正宰就没办法瞎编什么我确实要找您单聊的话了,住在高塔里的公主可能真的被保护的很好,但人家也不是傻子,看得明白,还说谢谢了呢。
慢半拍回了句‘不用谢’的李正宰也回头看了一眼,助理是没跟上来,保镖跟上来了,远远的站着,没有要贴近的意思。他头转回来,等林梓希说点什么他好往下接,只看那姑娘在庭廊边坐下了,犹豫着上前,离她大概有一臂的距离也跟着坐下,余光扫向远处的两位保镖,心绪有些乱。
李正宰想说点什么,说点什么都好,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跟这位在一起。那么难得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找到这个机会,他迫切的想要说点什么,好打破都五天了,两人还是很陌生的关系。
可他也知道,他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错,他不能出错。如果话题没开好,他讲得对方没兴趣,那这次机会就白费了。但他判断不了,自己说什么才会引起她的兴趣。
最安全的是说表演,他们一直在说表演,还要说吗?最容易聊的是健康,为什么要喝那么多药,说了会不会让她不高兴?她本来就不喜欢喝药啊。那说什么呢?小姑娘会对什么感兴趣呢?
思绪太乱,顾虑太多,反而让李正宰不敢轻易开口。
但他的注意力都在边上的人那,对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那姑娘伸直腿,脚尖踩着阳光透过树梢落下的光斑,好像是在玩。
林梓希在等他说,她当然知道‘单聊’只是个借口,不然她也不会说谢谢。可这人连续几天一直在讨好她,总归是有所求才会那么做。虽然招数有些....稚嫩?可能是以前没碰过她这款的,亦或者她身边一直跟着人,不敢太激进?
娱乐圈一向是跟红顶白,每年市场上出来的大项目就那么多,能在大项目上说了算的人去哪都有人捧着。青花瓷小姐一度就是到哪都有人捧着,李正宰这类想要通过讨好她好获取资源的人并不少,通过男色去达成目的的相对少见,毕竟她能被人捧是因为男朋友啊。
从金主的女朋友升级为金主的女儿,进而自己成为金主的林梓希,起初只当李正宰是正常的来讨好她。直到这位借着调整她站位的理由,有意无意的撩她,她才恍然,这人好像走得是另一条道。
当然这两条道都不算特别,比较特别的是,这位很敏感,也可以说是眼色很快。在试探了两次发现她没什么反应后,就迅速调整路数,从刻意撩拨转变为演技教学。
不管他用什么招,归根到底都是想要得到什么。林梓希此前对他所图的那些不关心,现在倒是有兴趣听听看,说不定他们可以做个交易。比如帮她躲喝药什么的,至于这位这么玩会不会被助理盯上,关她什么事,交易的意思是,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啊。
边上的人在偷瞄自己,林梓希感觉到了,她等着他开口。边上的人偷瞄自己半天了,就是不讲话,林梓希偏头望过去,你不打算说了吗?
视线突然相碰,毫无防备的李正宰一惊,反射性露出一抹笑,看她也笑了,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话很自然就出口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不能一直躲着饭都不吃吧。
撇了撇嘴的林梓希不太乐意,也不是很理解这位为什么不说正事。看出来她不乐意的李正宰抿唇压下笑意,站起身,试探着冲她伸手,轻声道,“走吧。”
暗叹一声的林梓希搭上他的手,借力起身,站起来后手便要收回来,隐约感觉到被他攥了一下,还没更多感受,手已经被放开了,刚刚手掌传来的触感好似是一中错觉。
林梓希疑惑的看向他,李正宰扬眉回看,用表情问她,怎么了?
低头笑笑的林梓希摇摇头示意没什么,错觉也好还是又被撩拨了也罢,现在着急的人都不是她,“我们再转一圈吧。”指着庭廊的对角线,“从那边绕过去。”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回去。
心里着急的李正宰表现在外的状态很稳,还能开玩笑的调侃她,“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喝药。”平语。
听到他话变‘短’了的林梓希也没在意,只回,“哪回有人喜欢喝药。”
话题以‘喝药’为开端,就这么聊起来了。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比如李正宰说,补身体也不是一定要喝药,食补也是一中方法么。林梓希无限赞同这个说法,可惜她爸不赞同,娇声抱怨,头上有爹压着小可怜反抗不了啊。
被小可怜逗笑的李正宰又说,汤剂很难喝的话,可以问问医生能不能改成药丸。林梓希就吐槽,药丸她试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会在嘴里留下一股怪味,药丸不是直接吞,要嚼服。
再度被逗笑的李正宰又想出新方法,药丸都不行的话,就只能出幺蛾子去折腾医生,让对方改良一下药品的口感。这真的是幺蛾子,说出来是搞笑的。林梓希也确实被逗笑了,身边有个很会聊天还哄着她聊天的人,很难不笑啊。
庭廊修来是观景用的,绕着屋后的花园修了一圈,两边都通。要是走得快,绕一圈不需要多久,可要是慢吞吞的挪动,那一圈绕下来,半个小时都能绕。
林梓希走得很慢,恨不得走到地老天荒的慢。李正宰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她刻意放慢脚步一样,也不再提什么我们应该回去了的话,就一直微笑着说着各中安全的,亲近的,能逗她笑的话。
关于药要怎么吃没说多久,更多讲得是剧组内发生的事,一个又一个的小段子。谁谁谁闹了什么笑话,谁谁谁好像跟谁谁谁有点暧昧,还有什么饰演韩奸的那个演员人不太合群,跟同住的另一个演员闹了矛盾差点打起来,还是制作人发火,让两人再闹就一起走才压制住的。
同组的演员们真想聊有一堆能聊的,一堆能让林梓希不会觉得无聊的小话题。
路再长,人走得再慢,只要脚步不停,总有能走到的时候。
他们快到时,消失的助理出来找人了。看到助理出现,李正宰便自觉收声,林梓希则是放弃挣扎,加快脚步,回归平常的步速,老老实实回去吃药。
再度开启的午餐时间跟之前比稍微有些不一样,此前一直是姜东元跟林梓希闹,李正宰就当个沉默的旁观者。现在李正宰加入了聊天中,说得其实还是剧组的事,讲他从导演此前的几部作品归纳出,导演大概会喜欢什么风格的演员,聊这个,姜东元就变成旁听的人了。
林梓希?她负责吃饭。
饭后,休息时间,林小姐要去午休。
以前这个时间,李正宰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林小姐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他再过来。现在他和姜东元都没回去,在休息室内闲聊,还是得等林小姐休息好,就是等待的地点变了。
如果没有助理告诉自己,前辈所图不轨,姜东元大概还很高兴可以跟前辈一起单独待着。可有了这个前情,他就有点尴尬。什么前情都不知道李正宰完全不尴尬,为了防止后辈尴尬,还特地问姜东元,要不要练习一下,他帮忙看一看。
这边的小班教学变成一对一教学,另一边的林梓希则是又陷入梦中,德惠的梦。
金手指的续航能力始终在线,即便林梓希已经能感觉到她就是德惠,德惠就是她,但是在梦里,她就只是德惠。梦里,德惠的爱人有了脸,李正宰的脸。可那张脸是虚的,不真实到林梓希都能独自出戏,看到脸就出戏了,看到脸就知道那个人是李正宰,并非是她的爱人。
她的爱人,德惠的爱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想要凭借男色来获取什么的存在呢。
在娱乐圈,凭借容貌获取资源,再正常不过;在战争年代,容貌算得了什么。
从梦境中醒来的林梓希洗漱后,望着镜子里的德惠,她好像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关于对镜头的抗拒还得再磨合,但如何完美的表演自己,她有思路了。
休息好了的林小姐没有见演员们,而是去见了导演,她发现自己搞错了方向。
她不用非得把自己限制在镜头前,想要锻炼对镜头的熟悉感是没有捷径能走的,只有不停的练,练到让自己忽视镜头的存在。而她要做的并非只在镜头前成为德惠,她可以直接变成德惠,让所有人给她创造成为德惠的感觉,那是否有镜头在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不开机先完整的走一遍戏?”这是制作人的理解。
导演抬抬手让他别插话,他理解的是,“您想要整个组所有人在面对您的时候都把您当德惠对待,而他们需要用剧中的身份来配合您?”
林梓希冲导演点点头,示意他理解的是对的,再问,“可以做到吗?”
制作人想说有点困难,导演的眼睛却一点点亮起,回得信心满满,“教给我。”
老板给了要求,一把手召集所有人开会,他们需要一场另类真人演绎还没有正经舞台的戏剧模式。只有做到那样才能让私人小班教学暂停,重新回归全组排练模式。不然一直单独排,排到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拍?
每一位演员都被导演要求,他们只要出现在老板面前就必须是以自身所饰演的角色的态度。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镜头在,演员的表演都会出问题,会被卡,会笑场,会进不了情绪,会因各中各样的小问题导致拍摄重来。那还只是拍摄的一小段时间内,挪开镜头要在平时也为此角色的状态,哪那么容易。
想要达成这一点,需要导演提前把所有演员都调|教好,这比在片场直接拍都难。导演拍着胸脯答应了,制作人虽然想说他口气太大,可也不会当场拆台,就只能应下,再谈以后。
导演回去做工作了,林梓希也在做准备工作,她要完完全全成为德惠。
最先改变的是衣食住行。
先说衣。德惠在日本受到的更多是精神折磨,物质上没有受到太多欺辱。虽说维持翁主的金尊玉贵是不太现实,但也算是衣食不愁。在日本的德惠穿着的都是改良的西式服装,偶尔出现在公开场合会被要求穿和服。
林梓希找助理要德惠的衣服,助理从美术导演那要来了戏服。项目投资预算高,服装造型方面还是很靠谱的。但那些戏服出现在林梓希面前时,她感受不到剧组造型的靠谱,只感受到了,穿这些衣服没办法让她入戏。
“这不是我要的。”林梓希看向助理,“我要德惠的衣服,被日本监控居住的翁主,故居都能找到,衣服找不到吗?”
万能的助理表示,“请给我一点时间。”
真实的德惠翁主于1989年逝世,距今算起来也不过十五年。照顾翁主的一些宫女们有些还在世,想要找到翁主的衣服说困难也困难,说不困难就看愿意花多少力气了。
林梓希等了一个礼拜,看到了翁主的衣服,完全按照当年日方的新闻照复制的,一摸一样的一套洋装。这是第一套,后续还会有,和服想要完全复刻需要更多的时间,洋装相对简单点。
穿上了洋装的林梓希对食物也有要求,日本是个岛国,战争年代物资更缺,那个时候日本还追求西化,食物要不然是西餐,要不然就是日式的定食。再加上德惠没那么受重视,她吃得不算糟糕,但也确实不怎么样。
只负责提要求的林梓希是不会管助理小姐被折腾掉了多少根头发,即要保证她的营养,又要保证能完成她的要起。顺便一说,为了配合德惠,汤药改成了药丸,正好德惠也常年服药。
需要更多改造的是住所,德惠住的是外表光鲜亮丽,内里也就是样子货的小楼,监视居住么。她的睡房不可能像林小姐那样,陈设精美,耗资甚具。德惠的床就只是床而已,硬邦邦的木床,助理完全没办法妥协让林小姐睡的床。助理怀疑自己要是敢点头给林小姐换了床,明天就有人通知她重新找工作。
不过助理没有正面同林小姐说不行,她的做法是找到导演,让导演去说服演员,不是一切都得追求跟现实靠近,到底是拍摄么。导演其实不太乐意这么干,他跟支持女演员要无限贴近角色,可他拿人家钱就得给人家做事。
导演想了个折中的招,没有任何照片或者是资料显示德惠具体的居住环境,新闻上顶多报道了德惠在婚后跟随丈夫生活的大概情况。那不如就按照日本皇室的标准,弄一个次一等的模型,追求看起来像内里如何可以再讨论么,终究是要拍摄,重点还是看起来向。
林梓希不乐意,她如果只追求看起来像根本没必要折腾。
老板讲不通,导演只能冲助理摊手,我尽力了。助理头都要炸,再三劝说都没用后,给顶头上司之一的林家大少打电话,非常抱歉,办事不力,确实无法让小公主改主意,您看?
大哥抽空过来一趟,问妹妹怎么突然又想不开了。妹妹想得很开,对哥哥说,爸爸答应我,只要我好好吃药,我就可以按我的心意拍摄的。大哥也没招,打电话给妈妈,林夫人让儿子把电话给女儿,又是劝又是哄,讲不通。大姐、二姐都跑过来了,也没用。
家里一圈都来劝,不单单是睡不睡木板床的问题,大家跟害怕小妹又被刺激到,又出问题。闹了一圈,林爸爸知道了,老爷子强令不准,林梓希的反抗方式一如既往,你不答应我就哭,再不答应我就断药,断药都没用那就绝食。
在集团里说一不二的林爹碰上小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还不等林梓希发展到绝食的地步,她就是早饭没吃,午饭还在纠缠呢,林爹就没招了,气鼓鼓的走了。
之后?全组收拾行李,去日本。
得知要出发的当晚,自项目被林小姐看中后,从主制作人降职为执行制作的金焊锡,带着烧酒去找导演打听八卦,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去日本?
“听说是父女吵架,女儿要离家出走。”
金焊锡差点被酒呛到,“离家出走?”说完觉得不对,“离家出走带着我们?我们整个组?”
“你还真信啊,我开玩笑的。”导演侧身躲过他砸过来的下酒菜,接着说,“主要剧情是在日本那边么,林小姐觉得去那边更能找到感觉。而且我们本来就要去那边拍,当提前过去适应一下。”
这话制作人更理解不了,“我们什么时候拍都不一定,那么多人去日本,食宿加起来都不是小数目,就为了找感觉说走就走?又不是住在棚里,在韩国跟在日本有什么区别?”
“你问我,我去问谁。”许秦豪表示他知道的也很少,“李助理跟我说,让我通知大家收拾行李,日本那边他们安排,我就知道那么多。”
知道的更少的制作人蛋疼了,“制作费这么玩就超了。”
“钱又不是你给,担心什么制作费。”导演表示制作费注定会超支的,“我们都在这住了快一个月了,你看走了制作费的账么,之前刘文昊(美术导演)不是也说了,那位大小姐要定制和服,按照德惠翁主新闻照里的和服定制,光那套和服就够我们拍一个礼拜的,这笔钱也不是从制作费走账啊。”
想起来‘和服’,金焊锡都有些咂舌,制作和服的店家还营业就已经够神奇的了,真就百年老店都不止,关键是衣服贵得吓人,据说还得排队等制作。美术导演至少用了十分钟去给两个大直男科普,弄一套那样的和服多麻烦,最后总结,有钱真好。
金焊锡想说,有钱人都是疯子,“你觉得林梓希会不会.....”食指冲自己的太阳穴绕圈,“不太对?”
“你TM才有问题呢。”许秦豪笑骂他一句,“都那么久了,你还介意降职的事?我看你最近日子过得挺潇洒的啊,还在意?”
“不~是。”金焊锡讲他误会了,“我说的是,林梓希真的不太对劲。”凑近他,让他想想,“我们这一行,演员算什么。这年头当演员的,哪个不是迫不得已,大家是图财,出来赚钱的。她变成搞艺术了你懂吗?”
“我就是搞艺术的啊。”许秦豪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