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一章(1 / 2)

许秦豪,近年崛起的文艺片小王,未来是否能成为走上国际的大导如今还未可知,如今他已经有不小的名气了,国内三大奖都参与过,还去东京电影节逛了一圈也算有所斩获。

按说这样的导演要出新作品想在圈内约演员,不说人人都会来抢角色也是不愁人选的。可惜就可惜在他看中的演员即不是圈内人,还很不好惹。

办公室里的许秦豪翻着厚厚一打的演员资料,越看越郁闷,手边的烟灰缸满得跟要吐了一眼,他还在往里面塞烟头。见缝插针的硬塞进去,就这,手刚有了空闲,又一根烟点起来,喉咙吸进去的哪是尼古丁是烦躁,吐出来的烟雾则是烦躁加倍。

斜对角坐着的制作人表情也不是很好,项目从立项之初就不是很顺,题材太特别,又是文艺片,就不谈什么票房预期了,能找到资金正式把团队拉起来就已经很不容易。磕磕绊绊的立项,磕磕绊绊的组团队,总算有点样子了,导演又卡在选演员上,这......

“你差不多得了,又不是我反对,你给我摆什么脸。是人家你招惹不起,想得也太美了,拍个公主还真准备找公主来演?”制作人屈指敲了敲桌面,让导演清醒一点,“我们本来投资就不大,你这边拖一天,我这边就多一天的支出,我们两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弄到超支,大家都倒霉。”

两人是老关系了,合作过的电影都有三部。就是因为关系够好,制作人说话才直接,不然总得哄着点艺术家,主攻文艺片的导演脑子多少有点不对劲。

并不认为自己哪不对劲的许秦豪扫了他一眼,这家伙就会说没用的,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这不是,“你敢说她不是最适合演‘德惠’的人?”

制作人不敢说,他看了照片,像素烂到爆的照片里,仅仅是一张侧颜,就让他说不出那样的话。照片里的姑娘确实最适合出演‘德惠’,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德惠,翁主。朝鲜李氏皇族最后一位翁主,出生在末代王朝,一生颠沛流离,幼年被送去日本,晚年才回到故土,十三年在韩国去世,她的一生就是一部韩国近代史的缩影。

首次拍摄人物传记的许秦豪对这个项目有很高的期待,这部片子如果制作的好冲出国门就不单单是未来目标而是当下就可以实现的职业进阶。怀抱期待自然想尽善尽美,要是没碰到心目中的女主角,那可以按照人设的影子去寻找合适的演员,可他遇到了,再看别人,怎么看都觉得没最初的那个好。

最初见到的姑娘只是在咖啡厅里的惊鸿一瞥,许秦豪都要买单了,招手叫服务生,因服务生从后方过来,他便也扭身,就那一眼,他想象中的‘德惠翁主’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要拍人物传记题材的作品得先了解人物,许秦豪对‘王朝最后一位公主’的了解都来自于公开资料,非正宫所生,封号为翁主,幼年作为君王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健康活下来的女儿备受宠爱。王朝还在,君王还在,饰演小翁主的童星,导演想好了,要找天真烂漫的。

家国飘零,君王暴毙,被要求穿上和服从王宫离开的少女,就这么成了被扣押的人质,远离故土。在日本的这一段时间,小姑娘经历了太多,只能接受日本教育还都是小事,身边都是监视者也不是不能忍,可她还要作为代表朝鲜王室的一面旗帜,出面替日方安抚饱受欺凌的朝鲜国民,那是她无法面对的。

她的兄长被安排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她也被安排嫁给一位日本贵族。她和那人相处的并不好,对方并非良人,稍有不顺便会凌|虐于她。导致她一度流产,艰难生在一个女儿后,女儿还留书自杀。

德惠屡次哀求日方想要回国,哪怕只作为普通国民回去都可以。战争持续,她的要求就不可能实现。即便日方每次需要她这面旗帜,都会哄骗她,做完这一次就有回国的机会,也只是哄骗而已。

战争结束了,日方宣布投降。她以为自己可以回国了,日方也确实不再阻拦,没功夫管‘小人物’的去向。可德惠还是回不去,分裂的国家有了新的执政党,他们拒绝前王室成员回国,防止有心人会借王室的旗号再起纷争。

朝鲜分了南北,国家都一分为二,王室哪还存在,连王宫要不是当局没顾上都成参观景点了。可当局就是不接受德惠回国,一直到这位公主晚年,才在新的执政党想要给自己刷声望时,她又作为一面旗帜被迎回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故土。

而此时,年迈的翁主已经是个精神失常的老人。苦难的经历让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老人已经不太能认人了。

史实太过悲凉,许秦豪不打算这么拍,传记电影并非纪录片,根据导演想要传达的思想多少会做出修改。但修改不会变成魔改,起码人物底色是不会动的。一部人物传记,最重要的就是扮演那个人物的演员要让观众相信,她就是活生生的历史,她可以成为那个人,影片才会出彩。

咖啡厅里的那个姑娘就是许秦豪想要的‘德惠翁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拥有最尊贵的出身却处处都身不由己的翁主。她需要清冷疏离,游离于时局之外,也需要可怜可悯,才能诱发观众的同理心。她得像个‘公主’,生而不凡,也得像个末代的皇族,让人能在她身上看到‘和氏璧’被砸在墙上的破碎感。

许秦豪本身都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女演员,他想要的太多,合适的女演员却没那么容易找。直到他在咖啡厅见到了那位姑娘,只一眼,导演就找到了自己的缪斯。

然而.....谁能想到呢,人家真的是位公主,还并非出身末代王朝,反而家国强势,想让这样的公主成为演员?做梦都不可能。

导演深吸一口烟,一口下去半根,再把烟头塞|进分分钟能倒塌的‘烟头山’里,长出一口气。还是别做梦了,干点实在事吧。

创作团队再度开工,该干嘛干嘛。一度都忘记自己是来玩游戏的玩家则是在做梦,梦中她在经历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人名为德惠。

在咖啡厅里被保镖盯上的许秦豪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个导演,也是因为拍下的照片发出去了,被迫叫来了制作人,证明身份的同时也得把照片删除。而从保镖那里了解导演身份的玩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是来玩恋爱攻略游戏的不是来玩模拟人生的。

虽然被模拟的人生非常不错,可人生过于不错,还是让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的林梓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让她说具体是哪里不对,好像又讲不上来。比起这些,她其实更好奇自己的金手指,她还没用过呢,至少在她的印象里,她没用过。

出于好奇,林梓希只是多问了一句导演在拍什么电影,不到半个小时,她面前就出现了本该对外保密的剧本,以及剧本女主角原型的所有公开资料。

模拟人生游戏让玩家感官非常不错的地方就在于,几乎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还有很多她没那么想要,就是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也有人送到她面前。

一如,剧本。

剧本来了,没可能就放在那。剧本被好奇的林梓希翻开了,看过了,有些唏嘘,也没太多想法,没想着要去扮演谁谁谁,也就是尝试了一下金手指的玩法。

在自我认知里首次使用金手指的林梓希被金手指弄得很迷糊,金手指仿佛给她创造了一场怪异的梦境,或者说很多场梦境。在梦中,她有时像是附身在女主角身上,代替剧本里的德惠去经历她的人生,有时又像个同故事无关的幽灵,或者是个背后灵,她无法离开德惠身边,但也并非成为了德惠。

附身时,林梓希感觉自己就是德惠,她也需要学日语,也会在深夜啜泣,会对着镜子练习笑容,会藏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恐惧即将抵达的异国。在她是德惠时,永远是孤身一人,永远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

背后灵时,出现的人物就很多了,这些人物很怪,面庞像是被糊了一层磨砂玻璃贴膜的怪。周围的环境也怪,景福宫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王宫内没出什么岔子,一旦出了王宫,远渡日本的轮船很诡异,讲不清楚那是个船还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是一团糊糊的东西。到了日本,乘坐的车怪、住的房子怪,连吃的东西都很奇怪。

哪哪都怪的梦境,哪哪都有问题的金手指,让林梓希一度怀疑,是不是首富之女这个设定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导致她不足以支付演技的金手指,导致金手指变成了残疾版。

残疾版的金手指续航能力莫名的强,每天在她脑子里萦绕,只要她稍稍走神仿佛就会被拖入梦境。这让林梓希很困扰,还有点后悔,她为什么要去尝试什么金手指?模拟人生已经够她玩好久了。

可金手指已经开启了,林梓希只知道怎么开,不知道怎么关。她开始厌食,不明原因的不想吃饭,能感受到饿,就是没胃口,不想吃。她开始讨厌在屋子里待着,大冬天的宁愿冒雪去花园散步,也不愿意在温暖的屋内待着。她甚至于会在跟别人说话时,零星冒出几句日语。

起初林梓希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没胃口不想吃饭不是很正常么,她本来也没有多喜欢吃饭。比起屋内更喜欢待在屋外也不能说奇怪吧,凛冽的冬日只有在屋外才能感受到冬日暖阳照在脸上的温暖,寒风吹在脸上轻微的刺痛才能感受到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这哪里奇怪?

何况,只有在屋外才能看见树梢上的冰晶;也只有在屋外,才能让她呼吸到新鲜空气。而不是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让她窒息。

“小房子?”陪着妹妹散步的嫂子侧头看了眼‘房子’,哪怕是她也不太能理解,那栋别院怎么能被称之为小?家里住宅的别院大到每间屋子都能开个冷餐会,哪里小?

‘小公主’寒风吹多感冒了,还不愿意老实修养,非要到花园里散步。林爸和大哥在公司,姐姐们都嫁人离家,林妈去了伦敦,就剩嫂子在家照顾妹妹,妹妹还不愿意好好养病,嫂子很怕她又出事,就来询问妹妹为什么不愿意修养。

妹妹说着说着突然冒出了一句日语,嫂子反射性回了一句,说完才有些惊讶。日韩财团之间的来往非常多,会说日语的人着实不少,大嫂就会。大嫂以前倒是不知道妹妹也会,林梓希也不知道自己会。

这句日语冒出来,林梓希何止是惊讶简直惊悚,她身体里是又出现了一个‘新人格’,为啥?

因为金手指,因为德惠,因为林梓希作为‘附身者’经历了德惠的一生。

到此,林梓希才感受到自己的不对劲,也感受到了金手指夸张的续航能力,这都十来天了!还能出问题?!

金手指的问题还挺多的,多到察觉问题不小的林梓希跑去看了历史上德惠翁主的资料,跟剧本里的德惠有些出入,历史上翁主的命运波折更多。历史资料里的出现的人是有脸的,车和房子都有照片,故居和曾经住过的医院都有图文解说,很清晰。

清晰到,林梓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进入历史资料里德惠翁主的一生。

再度出现的梦境亦或者幻想更奇怪了,很多人都有了脸,所有有照片的人,君王,兄长,日本丈夫,这些人都有了脸。跨海的轮船也有了船的样子,街道也再不是模糊不清的。

这让‘附身成为德惠’的林梓希隐约真的有一种,她变成了她的错觉。之所以是错觉,而不是真的变成了她,源自于还是有人没有脸,剧本里里属于导演创作的角色没有脸。

小感冒不老实修养非去屋外瞎晃悠的病人发展成了重感冒,被匆忙赶回家的妈妈按在床上挂水的林梓希,望着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还没忘掉‘前任’的妈妈,暮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剧本里的人物没有脸,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

剧本不是,是辅助拍摄的存在,连人物心理描写都用动作和如何走位,怎么更搭档配合去传达,角色长什么样自然不会特地描写。人物描写不是必要的,写剧本的导演自己有谱就行,有必要写给资方看也是出人物资料,不会特地写在剧本里。

剧本里的人物没有脸,金手指就无法给她‘创造’一张脸,只能按照剧本给出的信息表现人物给人的感官或者气质。

“所以.....”林梓希虚弱的负责洗手台,望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人格’,“我真的....成了你?”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有一双清冷的眼,包裹着屋外的风雪,让她自己判断。

林梓希判断不了,她问‘她’,“你想告诉大家,告诉这片土地上的人,你的故事吗?”

那双眼泛起了红晕,泪珠要落不落的含在眼眶,执拗的不愿落下。

垂下眼睑的林梓希帮‘她’落下了泪珠,幽幽叹息,怅然开口,“那我们,去告诉他们吧,告诉他们,朝鲜还曾经有一位德惠翁主,从不曾叛国。”

曾经,一位末代王朝的翁主,在敌国的土地上用他们的语言安抚被欺凌的本国国民时,最怕的就是被误会,她已然叛国。曾经,在敌国思念故土的翁主,艰难赶到海关,被拒绝通关时,最怕的也是她会不会已经被认定为叛国。

当年的翁主无法对任何人诉说自己的恐惧,如今,她有了机会。

卧病在床多日后,始终无法好转的林梓希垂头听着父亲的训斥,一言不发。林父以为她还想着那个男人,恨铁不成钢,暴怒。怒骂后,当爹的看着瘦到都脱相的女儿,更心疼。

实在没辙了的老父亲准备妥协了,他不能真的冒着失去女儿的危险,只能问她,到底怎么样才肯乖乖修养。

女儿说,“我看中了一个剧本。”

“剧本?”林父微愣,“剧本怎么了?”

病弱的小女儿脑袋垂得低低的,搭在被子上的手指抠着指甲尖,轻声说,“我想拍。”

“拍。”父亲很干脆,拍个电影有什么不行的。

女儿稍显心虚,“我要作为演员拍。”

一句‘不准’即将脱口,林父的嘴巴都长开了,要做演员的小女儿下巴微抬,两行清泪就此落下。

再之后啊......

“您好,请问是许秦豪导演吗?”

“我是,您是?”

“我对您正在筹备的电影有兴趣,想追加投资,方便聊聊吗?”

冬天总算是过去了,樱花纷飞的三月,圈内传了两个月的百亿投资超大型项目《德惠翁主》正式对外选角。

时年2003,这年头别说什么百亿了,过五十亿的制作费都是巨款,能轰动一时。突然冒出来个百亿的项目,一开始都没人信。许秦豪的电话从来没有响的那么频繁过,当年他拿到了青龙都没那么多人给他打电话,现在满世界都是想联系他的人,想套关系的更是数不胜数,一时间还有些哭笑不得。

但钱呢,不是那么好拿的。在拿到这笔完全由他掌控还没有任何盈利底线的资金前,导演签了一份比他剧本还厚的协议,其中包含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女主角是谁,也包含尽可能配合女主角,基本可以理解为要把女主角当祖宗供着的条款。

那条约多的,导演加制作人跟对方的律师团开了四天的会,才大致明白了自己即将有个祖宗这个事实。讲真,许秦豪心理是有点不舒服的,被人按头叫爹,没人会舒服。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到他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舒服,拍艺术片的,这辈子能有几次放开手脚花制作费?

别说艺术片导演了,卡梅隆那种商业片巨佬,还不是会被卡制作费卡到项目差点流产。这是天降的馅饼,人家愿意砸那么多钱买个大玩具,自己这个创造玩具的人,没啥不乐意的。讲难听点,就算这部拍砸了,对方给他个人开出的佣金,都够他自己拉个队伍再拍一部作品,到时候还不是他想干嘛就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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