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十七章(2 / 2)

他的两个弟弟都去了釜山发展,就他收着父母在村子里过日子,娶的老婆据说还很凶,是家里真正的当家人,让他往东不敢向西,随便问个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怕老婆的。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在金明朝身上算是表现了一把,表现的最凸出的地方是,他从五年前,每年都去受害者那家送东西,钱财补品啥都有,每次都被那对老夫妻打出来,还是每年都去。

看看他现在的作风,当年的事用少不更事去形容不是不可以,可他幡然醒悟好好过日子了,上孝敬父母下爱护妻儿,成了好人了。当年的那个孩子却连活着都成了奢侈。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话很好听,很有道理,但谁去问过屠刀下的冤魂是否也认同这句话呢?

在见受害人一家之前,郑谦益是先打听的金明朝,从他在牢里的表现打听。小伙儿进去的时候是个刺头,三天两头跟人起冲突,时不时还被关禁闭。打多了,挨打多了,打到没脾气了,逐渐就老实了,老实到都能成为模范标杆,果然是欺软怕硬吗?

郑谦益一边觉得自己不应该把人想得那么坏,人说不定就真的是长大了,成熟了,知道当初自己做了王八蛋的事,现如今想改正过去的错误,没必要揪着过往不放。可她一边又觉得,如果她是摊在床上的那个,她宁愿这个王八蛋一辈子都是王八蛋,王八蛋凭什么能过好日子,就应该家破人亡才对。

王八蛋成了好人,明面上的好人郑谦益守在进村的路口,也守在人性的交叉口。她在等,等金明朝知道当年的事又被翻出来后,是选择去找金万植那帮人来阻拦她的继续调查,还是真就当个好人,主动来找她说明情况。

讲真,郑谦益也不知道她更喜欢什么结果。被金万植堵住也不错,到时候她可以用此事跟那个怪物刷新点交换,让对方给她当个第三方,去处理一些她不方便处理的事。与虎谋皮,未尝就只有危险,还伴随着利益呢。

顶着国民良心称号的郑谦益没办法跟另一位国民良心孙石熙说,我不想走正规渠道了,光曝光有什么用,曝光又能怎么样,恶童难道会受到教训就变成好孩子?骗鬼呢?鬼都不信!

不走正规渠道就走不那么正规的,干嘛非得曝光,让那些孩子受到什么舆论的攻击,直接把人抓了不是更好。至于抓了之后金万植那帮人是把孩子当另一个器官培养皿,还是搞人口买卖,关她什么事。

她不是真的国民良心,她连个好人都算不上,她就支持以暴制暴又怎么了呢?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多爽啊!

但那是一道坎,是路的两头,是她每次碰到如虐狗者如恶童,如曾几何时她用不那么合法的手段送去泰国的母女时,每每都会碰到的临界点。往前一步,跨过那个临界点,她这个太阳就出现了黑洞,黑洞由小见大,或许某一天会吞噬所有的光芒。

国民良心这个词对郑谦益来说是块盾牌,把黑洞远远挡在真善美,正义、勇者,这些美好的词汇之外的盾牌。盾牌在保护她也在提醒她,小心行差踏错,路一旦走歪了,以恶制恶,她也就成了恶人。

恶人的诱惑力太大了,恶人根本不用去纠结一份绵绵冰要不要买。可恶人大概就碰不到会给她买绵绵冰的人了吧,就算买了,她敢吃吗?

郑谦益懒得去思考哲学问题,人类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什么的,没意义。还不如就等等吧,等着看金明朝的选择。

夜幕低垂,太阳早就不见了,只剩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夏日的乡村道路边,虫鸣鸟叫什么动静都要,一点都不安静。刺穿黑夜的是车灯,有车从村子里开出来了。

郑谦益边给朴泰勇打电话,确保随时能叫到救兵,还给救兵分享实时定位信息,边远远的跟上了那辆车。

这一趟开得可真够久的,久到天边隐隐泛白,眼瞅着天都要亮了,前面那辆小皮卡才开到目的地,被卡在了小区门口,保安不给进,让登机。在司机下车准备去保安亭登机时,越跟越近,如今就在这辆皮卡后面的郑谦益按响了车喇叭,开窗探身冲保安大叔示意,指着愣住的金明朝说,这是我朋友。

金明朝还愣着,保安大叔已经笑呵呵的说那就不用登机了,摆手示意金明朝回车上,他也去保安亭准备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进去,进小区,进郑谦益家所在的小区。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楼道口,这次是郑谦益的车在前,皮卡跟着她停下。车停,前后两辆车的司机都下车,在两辆车的交汇点站定。

郑谦益歪歪头,示意他要不要跟自己上楼谈。金明朝僵着脸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片刻摇头示意不用,就在这里说也行。

伸手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说了的郑谦益,等着对方讲话。眼前这个光看面相就是个憨厚的乡下大叔,局促的摸出包烟来,要给郑谦益递,在她摆手表示不抽烟后,又连忙把烟放回去,嘴里磕磕绊绊的,也就说了句,我叫金明朝,说完仿佛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在调查这位的时候,郑谦益听过很多别人对这位的评价,只要不谈当年的案子基本都是好话。见了人,面对面了,她好像也找不到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跟恶有关的词,反倒能把老实、淳朴这些东西放在他身上。

人类,还真奇妙呢。

两边沉默的站了许久,郑谦益基本能肯定这人得需要别人引导,就自动接过了话头,先问最关键的,你大半夜的一路从釜山开车过来是来找我没错吧?等老实人点头后,问为什么?

“金明芝跟我爸说,你...您在查当年的案子,我就来了。”

就这样?就这样。

老实人跟郑谦益事无巨细的话当年,细到当年他穿着什么衣服,对方又穿着什么衣服,巷子口的垃圾腐烂的臭味,金明芝路过看到他拿着扳手时,他的仓皇逃窜。那天的每一幕,他都记得很清楚,十几年过去了,连那天金明芝找上他爸要钱时说得话,他都能完整的复数出来,一刻也没有忘却。

当年的事讲起来小得不能再小,就是告白失败被人看见了,就是一时气愤,觉得那人看他笑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气成那样,拼命的打那人,打得对方瘫倒在地还不收手,还打。一直打到金明芝尖叫,他才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当年的金明朝不是不害怕的,一路跑回家把吓得进了大门人就软了,手脚都没劲,瘫坐在地上还吓了父亲一跳。金明芝跟在他身后跑过来,她跟父亲说发生了什么,父亲当场把他打了个半死。

鼻青脸肿的金明朝躲在房间里贴着透风的门板,听着以前只是认识没多少来往的金明芝跟父亲说,她需要钱,她要念书,她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之后金明芝说了什么,父亲又说了什么,金明朝已经不知道了,父亲发现他偷听,又给他打了一顿,此后一直把他锁在房间,直到警察上门来抓人。

当年的金明朝刚进警察局很害怕,可他按照父亲说得什么都不承认,时间一长,警察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渐渐就不怕了。就真的什么都不承认,直到父亲带着律师来跟他说有目击证人,他还恨的想把那个便利店老板也打死才好。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他在牢里差一点被人打死的时候。

少年犯,少年人,下手都没轻没重。也是一件很小的事,如今的金明朝都想不起来原因的小事,他跟另一个人就动手了,谁都没留手,谁都是往死里打,他打不过那个人,那个人真的想打死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差点就死在他手上的人。

那一刻,金明朝成了如今的金明朝,老实,憨厚,几乎不跟别人起冲突,遇事先道歉,能忍则忍。

听完一整个放下屠刀过程的郑谦益没有发表任何观点,沉默片刻,再接着问,“你早就出来,为什么五年前想起来去找那一家人?”

金明朝蹲在地上抱着头,在讲述的过程中他早已泪流满面,郑谦益始终站着听,没有遵守所谓的记者要让被采访者觉得我们是一国的规矩,就那么站着听他说。

说,五年前,他的儿子出生了。五年前,金明朝才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家人,他害怕自己的儿子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父亲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也害怕早年的事会发生在儿子身上。他想赎罪,祈求心安。

这一刻的郑谦益知道自己找错了对象,这一刻的金明朝如果出现在镜头里,大众即便会对他犯下的罪行唾弃,却也不会再去责怪这个迷途知返的人。

刀没割在自己肉上,大众或者说是网民是无法代入受害者一家的,人们还是更喜欢听向善的故事。金明朝就是那个向善的人,这个人悔改了,自然有更多的人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人都会犯错不是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之言总归是有道理的,更多人也喜欢听这个道理。

可是从恶童事件出发,郑谦益更想找的是王八蛋金明朝,这个人得不知悔改才能让镜头展现出少年犯根本没有改过之心。他们被法律保护还是过度保护,受害者死得冤枉,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得罚得更重才行。

郑谦益找错了人,她应该很不爽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站了许久郑谦益蹲下身,用手肘戳了下哭得不能自已的汉子,同他要了根烟。一根烟从喉管入肺,伴着轻咳吐出薄雾,她跟那个已经长成了大人的少年犯说,回去吧。

一个五岁孩子的父亲走了,孤身一人的记者重新开车出门去觅食,她好饿啊,一整晚都没吃东西呢。

早上五点多,开门的店家很少,郑谦益开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卖醒酒汤的店是开门的。她推门进去,还没看到墙上的菜单,先看到蔫了吧唧在角落喝汤的亲故,又是一轮巧遇。

这轮巧遇让郑谦益想起来了,这家伙好像是她游戏目标来着,比起把目标切成一百块去攻略那么不靠谱的事,还不如去想想她的梦既然是有残缺的,那所谓的‘100’有没有可能不是一百个人,而是要针对某个人攻略到百分之百的一百?

明显这个角度更符合逻辑吧?乙女游戏又不是个群P游戏,专门为了搞黄色去的,一百个人的数字也太大了。

抱着发现游戏新规则的玩家走到了目标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她发出的动静让目标抬头,看到她还很惊讶,转而就扬起笑脸,这可真是太巧了。

郑谦益也觉得巧,巧到她忍不住开始回忆,他们两是不是一直都很有缘分来着,经常巧遇的缘分。这该不会是攻略目标的特殊待遇?很有可能!

玩家对目标说,“谈恋爱不?”

宿醉未醒的任时晥一个激灵醒过来,“你又犯病啦!”

郑谦益‘啧’了一声,“那我现在失恋了,你要请我吃饭,我要吃全家福,什么都有的那种!”最贵!

“为了不掏钱你还真什么都干得出来。”任时晥给气笑了,转而又叹息着把面前吃到一半的大酱汤推过去,还给她递勺子,“从釜山刚回来啊?你悠着点,钱赚不到就算了,别把身体也搞坏了。”

接过勺子埋头喝汤的郑谦益随口应了一声,任时晥则是起身去找老板给他们加份全家福,人回来时还给郑谦益带了瓶肥宅快乐水。好安慰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看着有些疲惫的亲故。

店外天光已然大亮,新的一天伴随着太阳的重新升起而开始。

填报了肚子的郑谦益在店外等亲故买单出来,准备同他道别。任时晥走前有点纠结的问她是不是真的没钱了,在她过于快速的点头下,抽搐着嘴角掏出钱包,把所有现金都给她。

“指望你还是没什么可能了,买点补药吧,起码别闹得没命还。”任时晥很担心自家兄弟,“你不能光做国民良心啊,偶尔也得为郑谦益考虑一下,要是太累就休息两天,世上的罪恶是抓不完的,可郑谦益只有一个,你没了,这世上就少一个好人,那不是更可惜吗?”

郑谦益想了想这番话,怀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在咒我早死?”

扬手作势要揍她的任时晥咬牙吐出一句,“你赶紧死!”

勾唇笑开的郑谦益如同昨天下午被摸脑袋时那样,呼噜了一把任时晥的脑袋,告诉他,“安心,我会长命百岁的。”

游戏什么的...管他呢,不玩也不会死。

太阳怎么会死,太阳是不灭的。

这世上有无数个郑谦益,这世上的郑谦益也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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