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呢,多少有点小孩子脾气，老小孩么。成名多年的中老....青年的大佬们更是如此。

比如金恩淑一个不爽能拉着整个工作室加班就为出口恶气，比如姜帝圭姜帝圭一个不爽也能‘任性妄为’。

2013年九月末,入秋了。

张九金给崔幼澄打了个电话，说是《枪手》后期做的差不多了，要定宣发的日子了。作家兼资方以为这电话是让自己选日子的,在做人方面很是老道的制作人却跟她说，你先去问问姜帝圭,《风筝》打算定在什么时候宣发。

崔幼澄一时没转过弯来,“我去找姜帝圭？”

“你要是信我呢,最好是去问问,不然两个项目百分百撞期，麻烦的是你。”张九金冲她乐，“那哥啊~有时候有点小孩子脾气呢。”

小孩子脾气的姜帝圭在年初被崔幼澄怼了,后辈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跟前辈表达,您想训练徒弟是您的事，您完全有资格那么做,但我的项目就是我的项目。如果您对我的项目不上心,抱歉，我要去忙另一个项目了。

这番话说得再委婉也是后辈对前辈的冒犯,还是作家兼演员对大导的冒犯。冒犯了前辈的崔幼澄给自家另一个制作人打了个电话,通知他我惹了个不太好惹的人,你要是现在想终止我们还没拍的项目，只要退钱就行,我不介意。

张九金介意，退钱是不可能退钱，这辈子都不可能退。

此事在崔幼澄这里,结束于她和张九金的电话，那天之后这大半年，她就跟姜帝圭见过一次。还是她去找尹佳恩，上楼时刚好碰到的姜帝圭。她跟姜帝圭打招呼，对方也没搭理她。大半年过去了，崔幼澄都不在意这回事了，张九金再次提起，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在特殊领域还是要相信专业人士的，在如何运作项目和怎么跟大导打交道这件事上，崔幼澄相信张九金的判断。为此，她去找姜帝圭了，以谦逊的，我是来道歉的态度，跟对方表达‘枪手’要在年末宣发，询问老小孩，‘风筝’打算什么时候上？

“这两个月吧。”姜帝圭说的那叫一个随意，跟真的一样，“你把时间空出来，自编自演的片子，我也提前打了招呼，你总不能只去宣传另一部作品？”

崔幼澄大懵逼，现在已经十月了，再过两个月不就是年末吗？非得跟‘枪手’撞期？这么幼稚的吗？

表面上跟‘幼稚’一词连边都不沾的姜帝圭，话语里所传达的含义却很幼稚，“我十二月要上，最迟明年一月。你要不然让‘枪手’延期，要不然就来回跑啊，同时宣传两个项目也行，我无所谓。”

【你当然无所谓，死的是我！】

哭笑不得的崔幼澄不信他不知道，一个项目的宣传期就能跑死人，路演连轴转不说，还有接连不断的采访。两个项目一起上，怕不是想搞死她！搞到两头都无法兼顾，两头都不讨好。

无法把自己劈成两半的崔幼澄是不可能同时宣传两个项目的，就算勉强可以也一定会更偏向某一方。偏向《枪手》肯定有媒体会弄一些作家对自己出道作不上心的报道，偏向《风筝》报道分分钟就变成作家更想当演员，才对项目那么上心。

姜帝圭对她这个表情很满意，满意到下逐客令，“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你可以走了。

不想走想讲清楚绝对不能两个项目同时上线的崔幼澄也知道跟老小孩讲不通，这位憋了大半年的火气现在才发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那还是去找讲得通的人吧，出了公司就打电话给张九金，让他看看发行时间能不能延期到年后。

张九金那边自然是没问题，崔幼澄挂了电话长叹一声，又给朴勋政打，因为自己造成的项目延期，总得给导演道个歉啊。

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还是没人接。

第三通崔幼澄打给了他助理，询问导演怎么不接电话。助理说导演在盯配乐，棚里呢，手机可能开了静音没听见，询问作家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他转达？

作家再次懵逼，配乐都没收尾张九金说什么后期做的差不多了？搞笑呢？还是朴勋政瞒着他们两偷偷在外面兼职吗？

“录音棚在哪？我有点事要跟他见面聊。”

崔幼澄记下对方报的地址，谷歌一搜，就是《枪手》的配音团队的公司地址，这.....那两人不会联手耍她吧？图什么呢？

图老小孩的这一口气要出出去。

再度接到崔幼澄电话的张九金，面对资方你是不是跟姜帝圭联手搞我的质问，大笑，“我可是被迫的啊，还给你留了个口子呢，你去找朴勋政了对吧？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骗你，现在人都在录音棚里，实话一说，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崔幼澄简直无语，“你无不无聊！”

“真的是被迫的。”张九金笑的不行，“我不是给过你提示么，姜帝圭很有点小孩子脾气，你也可以当他是艺术家脾气。你戳了他一针，他不得还回来？”

“哇~你们两年纪加起来都要过百了，为了耍我还联合作战，有没有这个必要？”崔幼澄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还回来？溜我一圈叫还回来？”

张九金微楞，转而想起来，“对了，你还不知道，《风筝》进了釜山电影节的‘新浪潮（唯一竞赛单元）’你和尹佳恩出名了，等着被冠上少年天才的称号吧。”

同样愣住的崔幼澄没说话，张九金以为她惊喜过头失了神，笑得更开心了，这对他也是有好处的。籍籍无名的作家能给项目带来的关注，自然比不上声名鹊起的作家。

“你说你跟他闹了一场，他还把项目送进了釜山电影节，这么大的好处都有了，你不能白得吧，他也不乐意啊。你就当哄哄老人家，他也没怎么样，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总归你拿到的好处多，能上釜山电影节的新人可是很难得的。”

一度把韩国大大小小的奖项都刷遍了的崔幼澄，没觉得釜山电影节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有釜山电影节打底，被溜一圈也就被溜一圈吧。

曾经辉煌过的崔幼澄挂了电话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没过几天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单元的竞赛名单出来了，真正的新人尹佳恩兴奋到冲到了崔幼澄家，‘哐哐哐’砸门。

大清早的崔幼澄都没睡醒，迷迷糊糊去开了门，人影都没看清就被对方一个虎扑，要不是看清是个女孩子的打扮，差点一脚踹过去。

新人导演兴奋到脸都要笑裂了，抱着崔幼澄不停的蹦跶，跳完后发现她居然还在睡觉，大惊，你不知道我们进了‘新浪潮’？那可是我们的处|女|作！！！

崔幼澄真心不知道她兴奋什么，这位短篇获过奖啊，之前又不是没得过奖，釜山电影节的‘新浪潮’有什么特别的？

那可就太特别了，特别到那是无数南韩电影新人的圣杯，当然圣杯不止有一个，青龙、大钟也算。可青龙、大钟是国内的颁奖礼就自家人玩，釜山电影节却是亚洲电影节，口号叫的是‘国际’没错，实际上就是亚洲电影节。那也是亚洲电影节啊，不是韩国电影节，我们冲出国门你知道吗！

崔幼澄.....行吧。

冲出国门的导演激动到不能自已，脑洞开的无限大，先是她会一炮而红，受到多少多少关注，去电影节被记者包围，要怎么跑。接着是都要被记者包围了，是不是得去弄身好衣服，她衣橱里的衣服都太随便了，要去弄个大牌啊！大牌会不会都抢着给她送衣服？肯定会的吧！

再来是她都出名了，爆红的那种，红炸天后记者会不会把她的黑历史翻出来？完蛋，她小学跟父母从地方搬到首尔后，爸妈怕她跟不上留过一级，这被记者知道了可咋搞？妥妥的黑历史！会被会被骂啊？她粉丝会失望的吧，天才怎么能留级呢！

最后又回到首映礼穿什么的问题，讲得是礼服还是别借了吧，买的比较好。冲出记者的包围圈肯定很困难，把衣服弄坏了还是要买，借来的衣服束手束脚的，不如买的自在。

崔幼澄望着在屋里团团转圈，那状态已经不是冲出国门，简直要冲出宇宙。脑洞开到无限大的尹佳恩猛地一拍脑袋，‘咚！’的一声，崔幼澄反射性想说一声‘好瓜’，对方就摸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炫耀了。

在对方强压兴奋但谁听都能听出来当事者有多嗨的情况下，叫出一句，妈我上釜山电影节了！

本来看戏看得挺开心的崔幼澄没心情看下去了，那干嘛呢？睡觉啊，她昨晚通宵写本子来着，都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闹起来了，超困。

坐在地板上倚着墙壁打瞌睡的崔幼澄，耳边的催眠曲是尹佳恩一通通播出去的电话。从爸妈到奶奶，还有大伯，表哥，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出现了，心里酸不拉几的吐槽这一家人口够多的，迷糊着睡过去。

好像就是刚睡着，又被尹佳恩晃醒，这次尹导演不兴奋了，改忧虑。

忧虑万一她们的作品没有那么好，评委完全是看在姜帝圭的面子上给了个名额。可姜帝圭的面子只能在圈内卖，没办法卖给观众。要是观众看了电影之后，认为她们的作品根本没资格，或者就是走后门才上的‘新浪潮’，那咋办？

忧虑同时进入‘新浪潮’的电影那么多，都是好作品，她们的项目要是被淹没在众多好作品里，会不会就不是记者们围着她们，而是她们要追着记者们跑？记者们要是看不起她们怎么办？

忧虑自己的钱包早就空荡荡，每天都靠信用卡活着，大牌的衣服买不起也赔不起（借衣服是要原样还回去的，如果出现影响销售or展示的污渍，就需要买下来。）哪敢穿？要是穿的太朴素，肯定会被嘲笑的，还是被全国民嘲笑。

尹佳恩嗨过头时，崔幼澄即没有鼓掌也没有跟着她欢呼。她过了嗨的点，开启丧的模式，崔幼澄也没有安慰她，你放心观众一般不在意幕后工作者，导演除非名气大到一定程度，压根不会让普通观众在意。

什么都没做的崔幼澄只提供了陪伴工具人的作用，她本来就什么都不用做，尹佳恩自己能消化，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崔幼澄有过这个阶段，虽然那不是釜山电影节，但什么颁奖礼不重要，心态都差不多，都是妈妈，我出息了的心态。

更接地气一点就是，妈！我上电视了！

等尹佳恩终于耗尽了自己所能想象的所有脑洞，好的坏的，什么都好，都想完了，都讲完了。整个人呈‘大’字形，跟个饼一样瘫在地板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时，崔幼澄知道，她还有最后一个情绪要爆发出来。

一直都不给什么回应的作家蹲坐在导演面前，摸摸她的脑袋，含笑说一句，“佳恩，我们进了‘新浪潮’，项目会好的，我们出头了。”

尹佳恩眼眶一红，人蜷缩，双手捂脸，比汽车鸣笛还夸张的嚎哭骤然而起，嘴里飙着无数脏话，骂得崔幼澄都眼睛发酸。

终于，终于，终于。这是尹佳恩的终于，是她沉寂了那么多年，在追梦的路上跑得腿都快断了，才等来的终于。她几度怀疑自己等不到这个终于，几度质疑自己根本没有才华，几度连这个项目都想放弃。

她摔得头破血，伤口结疤再被撕裂，再结疤再撕开，血流了一缸，才等到这个终于。

窗外艳阳高照，被光芒笼罩的姑娘们，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终于，釜山电影节要开幕了。

真到开幕，尹佳恩反倒平静了。

距离开幕式还有两天时，崔幼澄开玩笑的损她，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品牌借礼服，还被怼了。

“导演看的是作品，又不是人，我又不是演员。”尹佳恩斜了眼‘演员’，“要借衣服的是你。”说着又担心起来，“你好像真的得借礼服，借的到吗？品牌方都是看人下菜碟吧，你又没名气，借不到怎么办？”

崔幼澄让她担心自己就行，不用担心她，“我除了是演员还是作家，想借衣服还是很容易，就算我没名气，我老师有名气啊。报出金恩淑这个名字哪怕借不到国际的一线大牌，国内的所有品牌任我挑还是没问题的。”

“也是。”尹佳恩让她活用人脉，“打扮的好看点，你可是我们的门面！”

门面被很多人询问要不要帮忙弄个造型，好歹是要走红毯的么，还是以第一主角的身份走红毯，可不得好好打扮一下。

金恩淑问了，还给了小徒弟两个号码，一个是知名美容室负责人的电话，另一个是手上握着不少国际品牌代理的负责人的电话。金纯也问了，也给了两个号码，美容室的号码跟老师是同一个，礼服则是直接联系小香家在江南旗舰店的店长的号码，还说都联系过了，她去挑就行。

张九金打电话问作家，要不要公司负责给你出造型设计；赵寅城给她发了条短信，跟她讲他合作的造型团队同时也负责很多女明星的造型，让她可以打电话过去聊聊。

很多人都问了，很多人都认为作家需要打扮一下，当个女演员走上红毯。面对大家的好意，崔幼澄的回复很统一，多谢，我自有打算。

作家的打算即特别又不特别，特别的点在于她穿了一身西装，不是什么很有名的牌子，跟奢侈品更不沾边，西装本身能拿出来说的，也就是定做款。专门做西装的手艺人的定做款，小门店，说有名气吧在那个小区附近是有的，出了小区就很难讲了。

不特别的点是，尹佳恩也是一身西装。

一身西装的尹佳恩看着同样一身西装的女演员，疑惑的很，“你就这么走红毯？”还想着，“是带了衣服来等下要换吗？”

“不换啊，这衣服不挺好看的么。”崔幼澄撩了下衣摆，右手插进裤兜里，下巴一抬，“不帅吗？”

“帅....吗？”尹佳恩上下扫视她，墨绿色的西装，很修身，女款，她还穿了高跟鞋，得仰头看，“不难看啦，你本来长得就好看啊，可你不穿礼服吗？”

自觉已经穿上礼服的崔幼澄凭借十一厘米的超高跟，用即将突破一米八的身高压制，勾着尹佳恩的脖子，带着她往电梯里走，“我是作家，不是女演员，这就是我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