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澄的人生很特别,一度始终维持在少女时代。青春的,懵懂的,孩子气的少女时代。
高中少女玩个游戏捏脸,都能把2D的洋娃娃变成3D的。漂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青春年少,家境富裕,就差把天真写在脸上,追人追的都很不走心。诚实的说,这样的姑娘在功成名就的沅彬眼里,只是个玩伴,玩着开心的。
浪子起初只是玩玩,玩着玩着把心丢了。年长者把年幼者宠上天,本来就是老夫少妻的配置,老人家玩起真爱来,那宠得比亲爹还夸张。
高中少女的初恋顺利的不可思议,高中少女的事业线更是一帆风顺,一点磕绊都没碰到过。她进了游戏就去找沅彬,两个月不到确定了关系,关系一定就签了沅彬的工作室,此后大佬一直为她保驾护航。
这么说吧,游戏的第一轮。崔幼澄除了在金手指的加持下增长了演技,其他啥啥都没涨,连智商都没涨,说不定还倒退,大佬宠她宠的能上天,需要她成什么,什么都不用成长。
所谓长大是要栽跟头的,跌了跤,摔得满身伤痕,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爬起来的过程就是成长的过程。那个过程,第一轮的崔幼澄没碰到过。
第二轮她摔跤了,摔得很是惨烈,可那也是在她看来的惨烈。实际上她到底有多惨,亦或者只是碰到了丁点小磕绊,只有天知道。
但崔幼澄的人生依旧很特别,她在一场又一场的轮回里从未老去过,从未吃过生活带来的最底层的苦头,不论是贫穷还是疾病,她都没有碰到过。她的人生,唯一碰到的麻烦都在恋爱里。
因此,这姑娘明明都已经很穷了,却也只是嘴上叫着穷,实际上三明治还是会买贵的,面包也买好吃的。得攒钱什么的,这位实在没那个意识。
而在此基础上,玩家的灵魂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启中濒临崩溃,所谓的灵魂崩溃到底是什么呢?
可能是喝醉了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小姑娘喝醉了,说什么盒子里的猫,姜东元一句没听懂只能肯定她确实醉了。作家都喝醉了,演员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剧本的事,先把剧本收好,再拿着包起身绕过去,蹲下伸手准备要扶她起来。
他这手一伸,人就被攥住了,攥着他手的人没有顺着他的力道起来反倒把他拉坐下了。
崔幼澄醉了。
崔幼澄知道自己喝醉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说,面前的姜东元还有两个脑袋。这哥要不是变成了外星人,那就是她喝醉了。
醉了,理智离家出走,小心思被放大,胆子也大到没边,醉鬼什么都干得出来。
要不说,莫贪杯呢,酒精害人呐~
“我可是提前....”崔幼澄想说‘我问过了,你没拒绝就是答应了’,可她讲到个‘提前’就卡壳了,后面想说什么脑子里很清楚,嘴巴讲不出来。
姜东元也不知道她要‘提前’什么,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后续。小酒鬼表情呆呆的,光看脸很老实,可拉着他的那只手,小动作很多,一点都不老实!
最先伸手的是姜东元,他递出去的手是掌心向上要她扶着自己起来的姿势,对方把他拽到榻榻米上,伸出手的手就变成了人质....玩具好了,更像。
呆萌的小酒鬼,起初只是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两只手分了他的一只手。左边的小爪子攥着他的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右边的爪子扣着他的中指和小拇指。以一种他感觉很别扭,但对方可能只想着好玩的姿势,两只爪子还时不时交换手指玩。
姜东元知道她喝醉了,行动是无意识的,更清楚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发放任她瞎胡闹,而是把手抽出来。都不用说再这么玩下去他手指都要打结了,只说他们没有熟到能那么亲密,对方又喝醉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把手抽出来。
可是.....
垂下眼睑的姜东元盯着自己的膝盖看,看什么也不知道,瞎看。崔幼澄的视线很飘,脑子有些混乱,半边脑子想着为什么姜东元有两个头,半边脑子知道自己喝醉了。两个脑子整合到一起,就只有一个念头了。
“王八蛋!”
姜东元一愣,骂谁?
骂你啊。
崔幼澄抓起他的手就咬,她觉得是在咬,实际上更像是含着,牙齿磨着皮肉,嘴里还不忘嘟囔,“爸爸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一时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的姜东元进入一个玄妙的情景里,反应慢半拍的玄妙情景。崔幼澄喝醉了么,动作很慢,干什么都慢,慢到她把他的手托起时,姜东元看她低头一度以为她要亲他的手,念头一出,半边胳膊都麻了。
等虎口被送到粉嫩的唇边,亲是没有亲啦,可她在说什么,姜东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唇瓣碰触到肌肤的刹那,他整个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头皮发麻的炸裂,随即就进入了那个玄妙的,比起对方更像是自己喝醉了的情景里。
崔幼澄看姜东元不爽很久了,四个攻略目标,她唯一怕过的是沅彬,那家伙疯到黑化玩同归于尽了都。但要论四个目标里追的最辛苦的,那一定是姜东元。
她追沅彬追的特别轻松,感觉都没怎么认真追就追到了。追姜东元追的那叫一个辛苦,十年啊,这还是取了个整,实际上可能还超过这个数字!那么漫长的时间,写个剧本都能让看客们质疑设定的不合理,回忆当初,崔幼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坚持下来的。
十年啊......人生几多十年,你个王八蛋!
“我没想过那么久,我每次想答应,你都先放弃。你没追我十年,你一阵一阵的,就热乎那么三、五个月。”姜东元怀疑自己也喝了很多,他也醉了,不然怎么说胡话呢?他在说什么啊?
崔幼澄还想问呢,你个王八蛋敢不承认!谁一阵一阵的,我经年累月坚持了十年,你说啥三、五个月!
“幼澄。”男人在笑,笑着拉起她的手亲亲她的手背,笑着对绝佳的演技者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外活动你才会想办法靠近我,我不活动你从来不联系我。你做的好像只是想炒个绯闻,只在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场合表达你的好感。”
“亦或者说,你追求的不是我,是那个叫姜东元的明星。一旦我脱下明星这层外壳,你从未在私下找过我。这让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嘴上说着好玩?”
拽着他的胳膊借力蹭过去的崔幼澄压根不记得这回事,还生气他甩锅呢,“谁想炒绯闻啊!我要是想炒绯闻找你干嘛,沅彬死了吗!”
男人在她往前磨蹭的时候是打开的胸膛,没被抓住的那只胳膊展开,等着她过来,好拥她入怀。人真的入怀了,他没有满足倒觉得心酸,“你呀,就会说沅彬。每次跟我见面都说沅彬,每次都要提他,我不想提他你看不出来吗?”
人都已经缩成一小团蹲人家怀里了的妹子,态度还维持着掐架的状态,“你甩一口锅过来就差不多了,又来!谁提沅彬了,是你提的好不好!你先说什么炒绯闻的!”
苦笑一声的男人拿她没办法,额头碰碰她的额头,鼻尖蹭蹭她的耳郭,“你呀~~”
那一声低不可闻,那一声包含叹息,那一声是姜东元不能理解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的喝醉了吗?还是撞鬼了?被什么东西俯身了吗?都已经走灵异路线了,为什么还能提到沅彬???
沅彬敲开了包间门,一切幻象突兀的被打断。
敲门声让姜东元重新‘抢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回神后脑子里给手臂下达的第一个指令是把怀里的陌生女人推开,可手臂仿佛被输入了相反的程序,手臂把人锁死在怀里了。就在门被拉开的瞬间,他藏起了自己的宝贝,谁都不给看,尤其不给,拉开门满面坏笑的敌人看。
这家店是姜东元的朋友开的,店家同样是沅彬的朋友,沅彬同样是过来吃饭的,店家去他包间跟他喝酒的时候以八卦的语气说起姜东元带了个妹子来,还挺漂亮。沅彬心血来潮想来看个八卦,真看到了又不舒服,可哪不舒服又讲不上来。
突袭拉门想玩个恶作剧的沅彬没看到女孩子的脸,都被姜东元挡严实了,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可就一个背影让他很不舒服,起先玩笑的表情僵了一瞬,再度挂好笑脸,笑意便淡了些。
姜东元完全没有笑意,本能的排斥,扭头瞪他,“别闹!关门!”
带着沅彬找过来的店家有点尴尬,讪笑说着抱歉抬手要把沅彬拉开的门推上,谁知沅彬往前垮了一步。门确实关上了,关门的人进去了,店家很是懵逼,什么情况?
之前负责这个包间的服务生,看看被关上的门再看看老板,表情很是古怪的压低声音问,“抓|奸?”大戏啊!
老板上手给了他一下,“抓你还差不多!”
外面还没研究清楚抓谁,屋内的气氛比起抓什么,更多是尴尬。
沅彬很尴尬,他怎么就进来了?他关门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进来?看看兄弟的表情,都用眼睛骂脏话了啊!要不是怀里还有个妹子,说不定已经跟他上演全武行了!
姜东元不尴尬,他是真的很想骂脏话,谁让你进来的?!
两人之间的诡异气场还没消除,被焖半天了的崔幼澄挣扎着想抬头,挥舞着爪子扒拉姜东元的脸,闷声叫着,“我要被捂死了!”
姜东元很是顺手的打了下她的屁股,动手前没意识,动手后很懵逼,脑子一片混乱,嘴巴有自己的想法,“别闹。”话都出口了,讲话的人两眼发直,他在干嘛?
听到话的姑娘没那么多想法,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他听不清的话,在他怀里扭了几下,大概是想找个舒服的姿势。找到了,也就不动了。
就这么老实了?就这么老实了。
屁屁都被打了,还不老实么。
打了人家屁屁的姜东元咽了口口水,他有点慌,可现在不是管那些的时候,只拿眼睛瞪沅彬,“出去啊!”怎么就站那不动了?
沅彬不想出去,理由不知道,他就是不想出去。可不出去好像不行,不出去也太奇怪了,张嘴想要找个理由留下,又因为找不到理由而闭上,这能有什么理由找?
“呀!”姜东元不管他想找什么理由,在这站着当木桩子就不行!出去!
磨磨蹭蹭往后挪的沅彬,动作慢的姜东元脏话都在嘴边了,抱着人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自己都没意识到,被抱的感觉到了。
在沅彬半只脚已经走出包间前,隐约听到被兄弟护在怀里的姑娘喊了句‘疼’,还想细听,迎面飞过来一个酒盅砸在木门上。知道兄弟有真火要冒出来的沅彬迅速后退关门,理智完全可以战胜本能。
纯粹是本能占了上风的姜东元在门关后才松开人,按着她的肩膀边问她哪疼边跟她道歉。崔幼澄哪都疼,肋骨要断了!这家伙搞毛啊,打算用胳膊勒死她吗?
姜东元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眼睛瞪得圆滚滚的,脸也圆鼓鼓的,又心虚又好笑,还想戳她的脸,看看能不能给气球放个气。他还真的戳了,戳的崔幼澄上爪子挠他,给姜东元逗得哈哈大笑。
接着就是气炸的小姑娘被逗孩子把孩子逗火了又笑眯眯哄着的男人,进行一场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玩耍的戏码。
好不容易人哄好了,也该走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姜东元怕自己会犯错。毕竟姑娘一直在他怀里,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
扶着人起身往外走的姜东元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可门一开,就站在门外抽烟的沅彬让他笑不出来了,这家伙还没走?
门外四根烟都抽完,手上夹着第五根烟的沅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勉强找到的理由是想八卦。可他烦躁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可不是能用八卦去解释的,何况他也没那么八卦。
门开了,沅彬想跟兄弟说一声‘巧啊’,以示自己是刚过来,可看到了姑娘的脸,嘴边冒出来的话就变成,“出了点麻烦,我想跟你聊聊,有时间吗?”
姜东元皱眉,他看起来像是有时间的样子吗?这不是摆明了的么,“什么事?”
“在这说?”沅彬扫了眼走廊,余光示意边上的服务生,再看兄弟怀里的妹子,“你要这样跟我说?”
同样想吐槽的姜东元都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惊天大事,非得卡这个点,话还没出口,怀里的妹子先动了,先是露腰,脑袋往他怀里一埋,张口就是一句,我不认识他。那语气,完全可以用,此地无银三百两去形容。
边伸手把人护得更严实,边扬眉望向兄弟的姜东元,无声的问他,认识?
沅彬还真不能说不认识,含糊的讲,“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姜东元让他说详细点。
并没有办法说详细的沅彬讲重点,“我真的找你有事,这位....”
“这位你就不用担心了。”姜东元表示,“我先送她回去,再来找你,你的事不会急到半小时都等不了吧?”
被问住的沅彬沉默了,有什么事能严重的到半个小时都等不了?地球要爆炸了吗?还是国家要灭亡了?
他不讲话,姜东元当他是默认,冲他抬抬下巴示意他让开,挡路了。沅彬不想让,可....还是让开了。
后退半步的沅彬让了个刚刚好够两人过去的空间,姜东元看他的动作白眼差点翻出来,干嘛呢?
在兄弟的逼视下又往后退了一步的沅彬,看姜东元还瞪他,再往后挪了一点。姜东元很是无语,你后面那么大地方呢,堵着想干嘛?
日料店里的走廊说不上多宽阔,但也没有到两人并行都有阻碍的地步,可沅彬非得平移往后退,硬是占了个过道。姜东元都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干脆换了条胳膊,把怀里的人换边搂着,自己走在会擦过沅彬那边,用手肘把他往墙上怼。
沅彬就有点不爽,你干嘛呢,“我可是哥!”
“哥,别发疯了。”姜东元半真半假的开口,“我女人。”
微楞片刻的沅彬再度侧身,这次是真的把走道让出来了。
让出之后呢?还能有什么之后。
之后沅彬站在原地,看着姜东元搂着他的女人离开,就那么站着,一直到看不见了,也没动。他明白姜东元的意思,他想跟姜东元说误会了,可真的是误会吗?
沅彬跟那姑娘确实是一面之缘,也不单单是一面之缘。
他第一次见到崔幼澄是在马路上,他坐在车里,她也坐在车里。他是保姆车,她是公交车。车窗边的小姑娘戴着耳机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在干嘛,突然望着他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的不得了,他也忍不住笑。
红灯一过,车辆启动,抢先开出去的保姆车让沅彬不自觉的扭头,想再看一眼。可那一眼让他反应过来,保姆车的车窗贴膜根本没可能让那个姑娘看见车里的人,人家不是冲他笑的。
惊鸿一瞥,沅彬记了好久,等再见,那姑娘去面试‘吉祥物’,沅彬看到她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舒服,不想让她成功获选的不舒服。
为此,沅彬以对方过于漂亮的理由把人刷出去了。当然,这不单单是个借口,对方确实不合适,确实太漂亮。
一个让自己不舒服的姑娘,再怎么漂亮也不行。沅彬准备无视这姑娘,偏偏在面试结束后也不知道哪想不开,让经纪人去问那姑娘的联系方式,号码要到了,他却没有打过,都已经不舒服了,还联系干嘛?
都已经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要号码?就是想要啊。
要了号码为什么又不联系?不想联系。
有号码却不想联系的姑娘成了兄弟的‘女人’,兄弟还误会他有想法,沅彬真心想说那是个误会。可这个误会啊,他好像又没办法解释了。
就算听到解释也不会信的姜东元把人扶上车,再把人从怀里挖出来,眯着眼逼问小酒鬼,“你认识沅彬?”
果断摇头的崔幼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话没出口先给自己晃晕了,抱着脑袋就往他怀里倒,嘴里还哼唧。姜东元想把人挖出来再问,可她抱着他不放手,脑袋在他怀里来回蹭,给他蹭得忍不住又笑了。
姜东元轻打了下怀里鸵鸟的脑袋,让她老实点,话却是冲助理说得,“走吧。”
车一路开到妹子家楼下,崔幼澄早在半路就迷糊着睡着了。姜东元犹豫了不到半秒就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把人抱出来,拒绝了助理要帮忙的话,准备把人抱上去。
抱着‘公主’走了没几步的骑士又碰到了一只拦路....猫?
等着助理开单元门的姜东元,碰上了正从门里出来的人,他垂头往边上让让,避开对方的视线怕被认出来。他还没被认出来,怀里的人先被认出来了。
来人不动了,站在姜东元面前,帽檐同样压的很低,开口的语气不太友好,“抱歉,我是崔幼澄的朋友,麻烦您先把她放下来。”